現場愜意的氛圍稍稍凝固, 略顯劍拔弩張。
卓青心中直呼晦氣。
但無論如何,關乎他和楚若渝的尊嚴,這鋼琴是絕對不能彈的。
他微微側身擋住其他人窺探楚若渝的視線, 麵無表情道,“史密斯,我鄭重要求你道歉。”
史密斯聞言,不可思議地聳肩,“真是滑稽可笑!道歉?我哪裡說錯了嗎?不讓她演奏, 難道我和她談物理嗎?”他的表情更誇張了, 連帶著肢體語言也豐富起來, “她配嗎?”
在場的大部分人都是從事物理的科研人員,此刻不由自主蹙起了眉頭。
這事卓青有錯嗎?他沒錯。
簡直就是一場無妄之災。
這事楚若渝有錯嗎?她也沒錯。
沒有人規定鋼琴和物理不能兼修,甚至從頭至尾, 這小姑娘都沒開口說過話。
“史密斯也太囂張了!不就是低維半導體電子操控的論文麼!給咱們一點時間,咱們也能寫。”
“心裡真的不是滋味兒。”
“雖然羞辱的是卓青, 但我的臉也感覺火辣辣的,難受。”
“不過卓青的話說得也忒誇張了, 接班李樹森院士的位置, 我都不敢想。”
“誇張什麼, 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 就是要有這樣無畏的挑戰精神,才能更創輝煌。”
……
史密斯雖然隻能聽懂一個大概,但他大約也明白, 大家對他都是厭惡的。
他收起了懶洋洋的表情,一字一頓道,“今天, 我就要讓她演奏。”
說到最後,他語氣儘是威脅,“不讓我滿意,下午的報告恕不奉陪。”
全場鴉雀無聲。
這場物理學術會議采取直播、錄播模式,若是報告空缺,影響深遠,也讓華國的形象蒙上了一層陰影。
卓青氣得瑟瑟發抖。
真是卑鄙無恥,用這樣的手段來逼迫他們妥協。
他的胸腔裡翻滾著無奈、悲戚的情緒,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險些讓他落淚。
所有人都想到了這嚴重的後果,小部分人本著息事寧人的原則,不甘不願地規勸。
“老卓,要不讓楚若渝彈奏一曲,意思一下這件事情就過去了。”
“說的沒錯,出了餐廳,大家保證絕口不提。”
史密斯的眼中劃過一抹得意,他也不開口繼續火上澆油,就靜靜等著事態的發展。
“這楚若渝要是有點眼力見,就該主動一點,讓老師為難算什麼?”
“你這話說的,我真是不敢苟同,憑什麼呢?”
“怎麼感覺楚若渝的名字有些耳熟呢?”
卓青雙手緊緊握拳,指尖捏的泛白,手背的青筋若隱若現,足以證明他用了多大的力氣,才克製住了憤怒的情緒。
爭一口氣佛,爭一炷香,大不了,他走唄。
反正他絕對不會讓楚若渝低頭。
就在此時,李樹森慢條斯理地收起餐盤,睿智與紳士在這一刻展現的淋漓儘致。
他擦了擦嘴,露出虛偽的笑容,“史密斯先生,您自便。”
科技興□□族興,科技強則國家強。
近代以來的科學發展,是為了挽救國家危亡而起,也是為了挺立民族脊梁而興。
現在民族脊梁都抬不起來,還興個屁。
史密斯險些以為自己幻聽了,得意的神情瞬間龜裂,他錯愕地開口問,“你這是什麼意思?”
和他設想的完全不同。
李樹森用詞頭一回這麼粗鄙,“愛講講,不講滾,我們不慣你的臭毛病。”
餐廳內寂靜的針落可聞。
下一秒,爆發出了如雷般的掌聲,不少人的臉色脹得通紅,激動的。
他娘的,就是要這樣的態度,憑什麼要一直低三下四的。
“就是,愛講講,不講滾,本來就是個搬運工,驕傲什麼啊。”
“艸,本來有些不服老李的,現在是服氣了。”
“祖國的未來都在年輕人身上,咱們老一輩的讓年輕人受到這樣的屈辱,還不如直接進棺材算了。”
“嗯,我手頭的研究快出結果了,回去加班加點爭取早日完成。”
……
李樹森緩緩站起身,“關於這件事情的前因後果,我會如實地向你所在的研究院陳述,期間造成的損失也需要你如數賠償。”
史密斯的神情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他滿臉陰鷙,“你真的想好了嗎?”
鷹隼般的目光忽然落在楚若渝身上,他還不死心,“這麼多人為你大動乾戈,你心裡真的過意的去嗎?”
史密斯到現在也不明白,不就是彈奏鋼琴麼,為什麼一個個變成了要吃人的模樣。
李樹森緩緩走到楚若渝的身旁,和剛才爆粗口的模樣迥然不同,此刻姿態溫和且慈祥,“你沒錯,你無需有心理壓力。”
“鋼琴和物理沒有衝突,等史密斯離開後,讓我欣賞一下你的琴音可以嗎?”
卓青眼含滾滾熱淚,這一刻他是真的被李院士感動了。
有些人能坐到研究所所長的位置,的確胸懷廣闊。
迄今為止,他比不上,“謝謝!”
謝謝李樹森的行為,讓他們保住了尊嚴。
楚若渝萬萬沒想到李樹森寧可收拾爛攤子,也不讓紛爭波及到自己,她的心尖彌漫著感動與暖意。
被完全庇護的感覺真好。
她嘴角漾出一抹真心實意的笑容,“好啊。”
李樹深見楚若渝完全沒受到影響,欣慰地點了點頭,雖然處理爛攤子相當焦頭爛額,但他,甘之如飴。
就在所有人以為這件事情就此落幕時,楚若渝卻緩緩走到了史密斯的麵前。
“她要做什麼?”
“李院士都替她出頭了,還有什麼不滿的?”
“衝動是魔鬼。”
連卓青都弄不明白楚若渝究竟想做什麼,但他相信楚若渝有分寸,不會亂來。
史密斯終於看清了楚若渝的長相,他的眼裡劃過一抹驚豔,旋即他冷嘲熱諷,“怎麼?不服氣?”
楚若渝一本正經地點頭,但這一回,她說的是史密斯國家的語言,“還真的不服氣。聽我的老師說,今天你要做的報告有關於低維半導體電子操控,你也隻不過是個搬運工,所以我想知道,你的驕傲都是哪來的?”
李樹森聽懂了,他略微蹙眉。
年輕人有傲氣是好事,但傲氣基於實力,他搖了搖頭,忽然有些後悔剛才的決策。
這話戳到了史密斯的痛點,他麵露凶色。
而就在此時,楚若渝雲淡風輕的話還在繼續,“你的報告有三大核心內容,提高長波與甚長波紅外焦平麵器件性能的新型器件,高帶外抑製的紫外焦平麵器件,還有最重要的一點,氣體放電跨越到半導體照明的技術,對嗎?”
李樹森:“???”
李樹森:“!!!”
他心臟砰砰直跳,驚疑不定地看向楚若渝。
“需要我給你講講,三大核心內容的具體的形式嗎?”楚若渝聳了聳肩,“我想,前兩點你能搬運,但最後一點應該說不出所以然了吧。”
史密斯的臉色倏地慘白,他直呼不可能。
雖然低維半導體電子操控火了,但華國沒有查看的權限,流程批示下來,起碼也得兩個月。
這小姑娘究竟是怎麼知道的?
“不可能!”
現場大部分人雖然聽不懂楚若渝在說什麼,但他們卻能直觀地感受到兩人的情緒。
異常囂張的史密斯就像被戳破的氣球,一下子蔫了不少。
“???翻譯呢?!快來給我翻譯一下!”
“老卓你這徒弟不得了,居然還精通外文!!牛逼啊!!這才多大啊,將來準走向國際。”
“快快快給我說說她到底講了什麼?實在是太好奇了。”
“李院士的表情也不對勁,說是難過吧,沒有,不是開心吧,也沒有,更多的是……迷茫?”
“來了來了,好像是在跟史密斯在談他今天要做的報告。奇怪了,楚若渝是怎麼知道這麼多的?連咱們都不知情。”
“老卓!回頭一定要把你這個學生介紹給大家!”
……
楚若渝歪著頭,露出了甜美的笑意,“為什麼不可能?你也不是原作者,原作者署名CHU不是嗎?”
下一秒,她說起了標準的普通話,“我是楚若渝。”
“???對啊,她是楚若渝怎麼了?為什麼忽然這麼強調了一下?”
“史密斯的表情就像是見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