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腥臭血氣撲鼻的犬屋。
像是惡犬一樣的少年, 坐在血泊之中,十數隻凶神惡煞體格彪悍的惡犬倒在了四周地上,鮮血流成河。
分不清是人血還是惡犬的血。
腥臭, 刺鼻,刺目。
這就是殷棄, 被棄之不顧,在這座王宮裡野蠻生長的惡犬一樣的少年。
凶狠, 野性, 警惕。
……
……
蘇煙微嘗試著朝他靠近, 但隻要她往前挪動一步, 前方血泊上的殷棄就眼神驟然變得凶狠, 朝她惡狠狠威脅的齜牙,渾身的汗毛都豎起,這是野獸發起攻擊的前兆。
隻要她再往前靠近,他就要凶狠地撲上去, 攻擊她。
還真是野蠻凶獸的做派。
蘇煙微不得不停下了腳步, 為表示誠意和安全,她還主動的往後退了幾步。
前方,殷棄的眼神依舊是凶狠警惕盯著她。
並沒有因為她示弱退後的舉動而降低警惕心。
蘇煙微心想:看來,王女前科很多, 在殷棄這裡已經毫無信譽力。
令人頭禿。
王女造的孽,現在全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雖然目前不知道這個幻境的關鍵和意圖是什麼, 但是憑感覺走,根據蘇煙微的直覺,定然是和麵前這野犬少年殷棄相關, 賭上她迄今為止豐富寶貴的人生經驗,殷棄他絕對是幻境的重要人物!
眼下最重要的是消除王女的負麵影響, 在野犬少年殷棄這裡將惡感刷成正的。
這是第一步,也是至關重要的一步。
但是,怎麼扭轉形象,是個好問題。
一個囂張跋扈成日霸淩你的惡人,某一天突然變好,對你大獻殷勤,誰都不會信的吧!
這前後人設的分裂,根本就是OOC。
蘇煙微沉吟了下,覺得不能操之過急,一上來就突然從惡役王女轉變成正義一方。
所以她想了想,直接走了過去找了個靠牆角的角落,撩起裙擺坐下了。
也不顧滿地的血汙,毫無儀態的席地而坐。
靠坐在牆角,蘇煙微蜷縮起雙腿,雙手抱住膝蓋,整個身體蜷縮成一團,縮在角落裡。
一下,就從盛氣淩人囂張跋扈的惡役王女,變成了一個小可憐。
“?”
一個大大的問號,頓時浮現在了殷棄的腦門上。
殷棄的目光盯著她,烏黑凶狠的眸光中閃過一道困惑,他被蘇煙微的舉動給搞蒙了。
“今天我差點就死了。”蘇煙微雙手抱膝蜷縮在角落裡,低聲說道:“也許死了更好吧。”
殷棄:????
“像我這樣的人,這樣活著,如同被圈養在牢籠中的牛羊豬狗,錦衣玉食的供養著,隻等養肥了就宰殺。”蘇煙微淒慘的笑了,清麗絕倫的臉上露出沉重的悲哀,“與其像是牲畜一樣被宰殺享用,不如現在就自由的死去。”
殷棄:聽不懂。
小小的眼睛,大大的困惑。
殷棄眼神迷茫困惑的看著她,聽不懂她在說些什麼。
“……”蘇煙微。
暗中觀察著他神色的蘇煙微:糟糕!
居然聽不懂嗎!
野犬少年,還真是野到底了啊!
完全就是憑借本能行事,本能的活著,本能的掙紮著,本能的行事,像是野獸一樣。
所以,根本聽不懂,也無法理解蘇煙微這奢侈的身為人的意誌,和對自由尊嚴的追求向往。
失敗,大失敗!
完全失敗了。
根本就用錯方法了。
蘇煙微謔地站了起來,她盯著旁邊遍體鱗傷滿是傷口咬痕野犬一樣的少年,忽地說道:“要不要跟我走?”
“跟我走,我養你。”
“食物,藥草,衣物……我全都能提供你。”
殷棄烏黑的眸光瞥了她一眼,然後無趣的撇過頭,一臉冷淡的表情,毫無興趣。
被拒絕了。
對此,蘇煙微毫不意外。
就算是依靠本能求生的野犬,也依舊是有他的脾氣和尊嚴,不受嗟來之食。
還真是難搞呢!
蘇煙微心想,這種完完全全就是野犬一樣的少年,舌燦爛花的好口才也好,威逼利誘也罷,對他統統都不起效。
“對不起。”蘇煙微誠懇的對他道歉,“我今日不該那樣說你的母親,我不是有意的,我隻是……嫉妒。”
“嫉妒你有那樣一個深愛你的母親,她很愛很愛很愛你,她用生命保護了你,她很偉大。”
前方表情冷淡無動於衷的殷棄,在聽見這句話之後,表情有了變化。
“我一直很嫉妒你,至少,你還擁有一個真正愛你的人。而我,一無所有,從未有人愛過我。”蘇煙微看著他說道,“所有人都隻不過是利用我罷了,因為我有價值。”
“我的母親不愛我,因為我是個女孩。我的父兄欣喜的將我獻給了國君,無用的女兒能夠換來莫大的利益,是多麼劃算的一筆買賣啊!”蘇煙微語氣平靜的述說著,“國君對我嬌慣寵愛,因為我是要獻給神的祭品,王宮的侍女侍從們對我畢恭畢敬,因為我作為王女的身份。”
“從未有人真正的正視過我,將我看作是我本身。”
“我不過是一件有價值的器物罷了。”
她看著前方睜著一雙烏黑眸子眼神清澈見底望著她的野犬一樣的少年,發出真心的羨豔,“偶爾我會想,像你這樣活著,也沒什麼不好。”
“有時候我都分不清,我和你,到底誰更可憐些。”蘇煙微自嘲的笑了聲,然後轉身離開,“不用擔心,這裡的事情我會處置好的,不會讓人受罰的。”
犬屋裡的少年,烏黑清澈的眼眸注視著王女離開的方向,眼底彌漫起困惑的神色,他並不能明白王女所說的話,一直一直都是像野犬一樣憑借著本能掙紮求生的少年,無法理解她話中的那些沉重的悲哀和自我厭棄。
對於他而言,每日隻需要做一件事情,那便是——活著。
這個時代,不需要人性,不需要自我與個性。
光是生存,便耗費了所有。
——
離開犬屋之後,蘇煙微回去了王女的宮殿。
“王女!”
她一走進去宮殿,神色焦急的侍女立馬就衝了過來,“您去哪裡了!”
“奴婢快擔心死了!”侍女注意到她裙擺上的血跡,頓時“啊——”一聲大叫,“來人,快去請巫醫!”
“不必。”蘇煙微攔下她,“不是我的血。”
“是殷棄的血。”
“您去犬屋了?”侍女立馬反應了過來,她神色不讚同的看著蘇煙微,“您是何等身份尊貴的人,怎能去那等肮臟卑賤之地?”
“就算您再厭惡那個瘋子,有事情吩咐宮內侍衛去做便可,何必親自冒險?”侍女勸說她道,“今早的事情,奴婢實在是不想再擔心受怕一次了。”
“我去看他死了沒有。”蘇煙微語氣渾不在意說道,“這種看仇人遭殃大仇得報的事情,自然隻能我親自前去。”
侍女聞言心道,不愧是王女!狠毒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