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砳砳抬起頭,對上一對漆黑的小豆眼,他雙手捧著初初的腦袋,將額頭抵在初初的腦門上,用初初身上的冰涼體溫給自己的腦袋降降溫。
許砳砳足足用了十分鐘的沉默,在他的人生岔路口做出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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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裡的小孩子吃過午飯,連午覺也不睡,風風火火地朝許砳砳飛奔而來。
許砳砳被迫當了大半天孩子王,也參觀了打鐵村的民居建築。
村裡共有刕氏和釗氏兩大家族,不僅是刀鋪劍館賣刀賣劍時會商業互吹,吹捧對家甚至衍生成為一種根深蒂固的文化現象,他們在打鐵村低頭不見抬頭見,隻要有一刕氏一釗氏碰麵,必定就會響起彩虹屁,他們將這種表麵其樂融融的相處模式貫徹到底。
打鐵村無論男女老少都掌握了打鐵鑄銀的本事,打鐵村的男人們每日都忙活於鍛造刀劍,打鐵村的女人們在閒暇時間聚在一起不是嗑瓜子嘮嗑聊八卦,而是聚在一起鑄銀,給自己添幾件飾品。
想要新手鐲,行,自己來。
想要新耳飾,成,自己做。
許砳砳當天下午就在劍館的偏房裡圍觀打鐵村的主婦們冶燒銀塊,澆築銀水,脫蠟打磨,拋光處理,她們手腳很麻利,熟能生巧,幾步到位。
許砳砳杵在旁邊站了半天,這個人形板實在太顯眼,彆人也不好裝作看不見。刕家的大媳婦兒眼尖地瞄見許砳砳耳朵上未愈合的耳洞,她笑嗬嗬地邀請許砳砳:“先知大人,想不想試試自己動手做對耳釘呢?”
許砳砳下意識地摸了下自己的耳垂,他隻是猶豫了兩秒,便主動上前道:“好,你能教教我嗎?”
先知大人開口,人族不敢不從,刕家大媳婦兒現場就開起了手工製作小課堂,其他婦女們也圍了過來,還“一致對外”,一邊指導許砳砳一邊朝著許砳砳猛開彩虹屁。
有這群熱心腸的老師在場協助,許砳砳花了大半個下午,親手製作了一對毫無技術含量的銀耳釘,耳釘表麵是一個經過拋光打磨的半球形,簡單得打鐵村的主婦們想要狂吹彩虹屁也無從說起,她們都遇到彩虹屁生涯的第一次滑鐵盧,張嘴半天隻能改為嘖嘖稱道:“先知大人……真不愧是先知大人啊!”
許砳砳剛覺得這句話怎麼這麼耳熟,就想到四大妖靈得知他們的偶像鳳皇變成實力低微的小啾啾之後,便是這麼稱讚他們偶像的。
“……不愧是……”這個句式所出現的場合也很微妙,隻出現在彩虹屁的儘頭。
四大妖靈在線裝傻。
許砳砳拿著自己親手製作的一對銀耳釘,放在日光下亮閃閃,打鐵村的主婦們都在等著這位先知少年趁興而歸,她們也好結束這一節手工課程。
但是這位先知少年端詳半天,覺得這兩隻耳釘大小略有偏差,邊緣也有瑕疵,他又回爐重做。
在場主婦們都準備要收工回家做飯,一聽到許砳砳的話,她們的表情掙紮了一下,開口卻是“先知大人真是精益求精”。
先知大人開口,普通人族不敢說否。
日漸西斜,暮色四合,刀鋪和劍館都亮起與夜同歡的橘色燈火,劍館旁邊的偏室也打開了一盞昏黃的燈。
主婦們在偏室的大門進進出出,偏室的燈一直亮到深夜才熄燈。
許砳砳被安排入住村裡的VIP客房,每任先知都曾在這間房子入住。
屋裡乾淨整潔,裝飾簡約,唯一不和諧的是正對床頭有一麵塗鴉畫,許砳砳推門進來的時候,冷不丁還被嚇了一大跳。
牆上畫的是萬耀殿殿主。相比人族先知會被人族神格化,妖界裡的大魔頭在人族的領地裡就隻配被妖魔化的待遇。
阿爾黛在塗鴉牆上麵的形象是五短身材,凶神惡煞,他頭頂山羊角,滿嘴長獠牙,皮膚是青灰色的,裸露在外的皮膚長滿了凹凸不平的麟斑,一對外凸的眼睛直盯著床的位置,塗鴉色彩鮮豔,在橘色燈光下顯得陰森恐怖,許砳砳站在客房門口望而卻步。
據說這些塗鴉畫還是集合了曆代已覺醒的人族先知進入萬耀殿探險獲得的一手情報消息,消息來源真實可靠,童叟無欺。
至於為什麼要在先知的客房裡畫這塗鴉,村民解釋說畫萬耀殿殿主的塗鴉牆招邪,先知大人入住的房子辟邪,這是將邪氣鎮壓於此的意思。
許砳砳:“……”
村民們離開後,留許砳砳一人站在房間內和塗鴉牆上的阿爾黛對視。
許砳砳腦中回響自己白天剛下定的決心:
他麵對阿爾黛橫豎都得死,早晚都是死。
但哪怕區彆隻是“蚍蜉撼樹,螳臂當車”,和“一群蚍蜉撼樹,一堆螳臂當車”,他也要絆一下阿爾黛的車輪子。
初初從書包裡鑽出來,它站在許砳砳的肩膀上給他壯膽。
……
但許砳砳在五秒之後還是敗下陣來。
許砳砳除了能像其他的人族先知一樣不進食,他還有輕微的密集恐懼症,阿爾黛光是靠那一身麟斑就可以嚇退他這個人族的希望之光。
許砳砳轉身背對著塗鴉牆,他向四大妖靈求證塗鴉的真實性。
神武蛇連聲稱“是”。
九尾天狐憋住不笑。
神武龜掐自己大腿。
金翅大鵬維持酷蓋人設,一如既往的冷酷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