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啊,你在乾什麼？”
混沌抬起頭，白發蒼蒼的李教授站在它的麵前，背著手,穿著一身簡便的中山裝,笑嗬嗬的。
混沌立刻說道：“沒乾什麼,閒著無聊到處轉轉。”
李教授意味深長：“閒著沒事乾可以去謝博士那裡的實驗室幫忙麼，你想做研究，可不像上學,不能三心二意的,一年半載泡在實驗裡是出不來都是常事啊。”
李混沌愁眉苦臉的：“就不能去上學嗎？”
“都過了十年了，你才長大了一點兒,你這樣去上學,還要繼續上小學嗎？你大學課程都學的差不多了。”
混沌幽幽的歎了口氣。
不知道怎麼回事，它實力回複的慢，獸形態又不方便，人形形態也隻比當初剛出現時大了一點兒,饕餮都比它高兩個頭了，簡直恥辱！
李教授說著話，忽然間咳嗽了好幾聲。
混沌下意識的抬手想攙扶李教授，一時間又不知道該說什麼,抿著小嘴半天說道：“你年紀大了，還是少往這些地方跑吧。”
李教授已經90了。
他的身體快到大限，人到老了能見到世界產生這麼大的變化,他心裡麵是沒有遺憾的。
混沌他們縱然是神獸,但對於人的生老病死也無權乾預，延長壽命這事就是國家拿碧靈宗出產的好藥材使用，但用的多了都是靈氣對身體也沒太大好處。
李混沌在人界算算時間也是十多年了,它跟著李教授，住在李教授家，哪怕是個比較危險的神獸，老人也從來沒對它有過任何意見。
“人都有這一場，你不是說了，人死後還有生死輪回，擔心這些做什麼呢？“
國家並沒有正式說明還有地府生死輪回這事，因為要是說了，這個產生的社會輿論比較大，很多人可能知道有下輩子，便無所顧忌。
李混沌不解：“重新投胎被天道抹去所有意識，你所有的一切都沒有了，那也等於再也沒有了這段記憶，你還看的這麼開啊。”
人死如燈滅，哪怕有靈魂，投胎轉世，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世界上再也沒有這樣一個人，那還有什麼意思呢？
“你不懂啊。”
李教授又咳了兩聲，“有個念想總比沒有好。”
李混沌不太理解，它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又問李教授：“如果神龍還能複活的話，你們會很高興嗎？”
李教授道：“高興啊，若是有神龍複活，怎麼能夠不高興呢？”
混沌犯了錯事這件事隻有雲皆和文思湧等少數人知道，李教授都不知情。
而神靈陣碑的存在更是隻有雲皆才知道，她暫時沒有告訴國家。
沒人知道神龍可能有複活的機會。
但代價就是混沌。
混沌聽完李教授的話，更加沉默了。
李教授看著它，眼裡充滿著慈愛，忽然間說了一句：“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你們神獸就和人一樣，生活的那個時候社會體係和規矩都還沒有成型，沒人教你怎麼去做。”
“一時的錯誤犯了，知道悔改就是好孩子。”
“事情沒到絕路，老天爺總會給一線生機的。”
混沌猛地抬起頭來：“你知道我做了什麼嗎？”
它當初也是有過要求的，它要求雲皆和國家不能告訴李教授這事。
神龍隕落雖然最終不是它造成的，但確實因它而起。
它挑起了修真者心中的貪念，主導了事情的發生。
天道罰它並沒有罰錯，這是它該認的。
混沌從頭到尾都很清楚。
李教授摸了摸混沌的頭，混沌不喜歡彆人摸它的頭，唯獨李教授夫妻倆，它從沒有阻止過。
“有些事情一猜就猜出來了，我也猜到，你已經認了罰。”
“可是有些事情不是認了罰便能結束的。”混沌說道，“我做錯了，造成了無法彌補的後果。”
時至今日，混沌終於明白，它就是做錯了。
沒有飛升是它自己的問題，天道賞罰分明，它不該借此生出惡念。
它和神獸一族一樣，都是自虛空中由天道養育誕生，同樣的環境，白龍生性溫和平等對待萬物，它卻天生瞧不起這世間一切。
白龍沒有得罪它，是它先對白龍下手。
白龍受傷後本該有一線生機，但修真者的惡念沒有停止，最終觸動其他神族，天道滅世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神靈震怒，尤其是真龍一族。
它很清楚，哪怕自己有朝一日能破開虛空去找到那群神靈，它們也最終會淪為生死仇敵。
神靈也並不是無情無欲的，強如混沌也會搞事情，它對白龍出手那刻起，和真龍一族就結了仇。
李教授捂著嘴，又咳了一聲，身體晃了晃，混沌想扶他，它現在人矮就顯得有些勉強。
李教授自己站穩了身體，才緩緩說道：“我大限將至，能見到這些已經了無遺憾，過去的事情終究已經變為現實，混沌，你不如朝前看。”
他說著，慢悠悠的走起來，背著手，說：“我去前邊看看，你記得早點去謝博士的實驗室，他不說你，實驗室的同事已經向我告狀兩回了，做實驗和上課不是兩回事，你不能做著做著就跑啊。”
李混沌看著李教授步履瞞珊的背影，一直待在原地很久。
直到：“……你人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