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陽殿外, 暗網的人早已在那恭候多時。身形嬌小卻樣貌妍麗的陌生女子坐在輪椅上,因為天氣嚴寒而凍得鼻尖通紅。
而作為被等待的兩人,卻還坐在馬車裡慢悠悠的前行, 絲毫不見焦急。
“你這麼晾著她, 是不是不太好?”
衛臨托著腮,側目看向馬車窗外緩緩倒退的景色。
他有些鬨不明白段璽在想什麼。本來他們可以很快速的到達燭陽宮,段璽偏偏要吩咐小藥童牽了馬車過來, 然後才從摘星穀出發。
一番折騰, 小半個時辰都過去了。
就算知道那個所謂的姐姐是假的,這樣讓人在大雪之中等著,也不怕讓對方心裡起了疑惑,懷疑是不是已經被識破了。
段璽無所謂的聳肩:“並沒有什麼不好的,我要是表現得太著急, 反而更叫人生疑。”
衛臨側目看向他,本想問他為何這麼說, 但轉念想了想, 卻又覺得有道理。
刑思明肯定早已將段璽以往的動作查得一清二楚,段璽是一直在找靈犀不錯,但到了後來段璽一直忙於和自己作對, 倒沒剛開始那麼上心了。
這突然冒出一個疑似親姐姐的人來, 還是從刑思明手下那裡強搶來的, 正常人都會多留些心眼。
刑思明又是個心機深沉小心謹慎的人,段璽若是毫不猶豫就相信那真是他姐姐,急切將人認回來,反而會讓刑思明起疑。倒不如一開始就表現得正常些。
“你說得對。”
衛臨同意了他的觀點,後者眼神明顯亮了幾分,如夜的黑眸裡彷如閃耀著璀璨的星河。
像是被烈焰灼燒到了一般, 衛臨迅速移開視線。
“對於這個姐姐,你打算怎麼做。”
段璽正色道:“無非就是又一個白猿長老,隻不過這次他的目標應當不是我,而是你。”
天門並沒有什麼值得刑思明圖謀的,唯一有價值的,隻有一個被他保護起來的鬼穀穀主衛臨。
衝著誰來,一目了然。
對此衛臨隻是輕蔑的冷笑了一聲,不置可否。
他想起了從昆侖上古秘境出世的消息傳出後,各大勢力都已經開始蠢蠢欲動,段璽卻一點動靜都沒有,似乎對此並不關心的樣子。
段璽一直在他身邊待著,他想悄無聲息的離開,可不太容易。
他狀似無意的提了一句:“聽聞有上古秘境出世,那些大勢力估計已經按捺不住了,為何你卻一點都不急”
“你怎麼知道有秘境出世?”段璽一怔,顯然驚訝與他為何知道這件事情,畢竟他從未在衛臨麵前提起過。
衛臨倒也不怕被段璽懷疑他在天門之內安插了眼線,直言道:“我雖然走火入魔靈力儘失,又在你這天門之內與世隔絕,可你彆忘記了我依舊是鬼穀穀主。”
不是他妄自菲薄,這修仙界無論再隱秘的事情,隻要他想知道,就沒人能瞞得過他。更何況,這事情本就是他叫人散播出去的。
段璽默了半晌忽而笑了,“對,你是鬼穀穀主。”
如今的衛臨過於無害,反而叫他忘記了曾經這個人是多麼心狠手辣,又是多麼冷血無情。
有那麼一瞬間,他開始懷疑自己有沒有本事將這樣這個人拿下。
但是人都是有劣性根的,越是知道難以成功的事情,就越是想去征服。
妖亦是如此,段璽恰好兩個都占全了。
他將越發膨脹的私占欲壓在心底深出,緩緩解釋道:“我並不是對上古秘境沒有興趣,而是在等。”
“嗯?”
衛臨想過許多可能,但卻沒想到會是這種 。他問道:“等什麼?”
段璽道:“秘境遲遲不出世,要麼這個傳言是假的,要麼就是還未到時候。天門在人族妖界的地位都很微妙,仇家也不算少,過早的過去,容易遭來其他勢力的猜忌。”
通常秘境現世以後,還會等到合適的時機才會開啟入口。就算早早去了昆侖山等著,也不過是浪費時間。天門距離昆侖山並不算遠,禦劍飛行來回的路程也就十天時間。
“等它現世以後再出發也不遲。”
衛臨聞言回想了一下原文的劇情,昆侖山上古秘境確實在現世的七天之後才正式開啟,入口開啟時間是三個時辰,段璽這個打算確實剛剛好。
既然已經弄清楚了段璽還是會離開天門,那麼他也該好好琢磨一下離開天門的計劃了。
馬車依舊在青石板路上悠悠前行,一名長著小鹿耳朵的女妖與馬車擦肩而過,透過車窗驚鴻一瞥,瞥到如謫仙般的衛臨時,忍不住紅了臉。
也不知這女妖是不是都沒撞到衛臨前兩次出門,竟不知道他就是傳聞中的門主夫人。
妖族向來放縱天性,明明已經走過了馬車,她又反身追了上來,從車窗外扔了一張手絹到衛臨懷裡,然後又似乎害羞於自己的舉動太過孟浪主動,捂著臉頭也不回的跑了。
馬車裡,因為那張手絹,氣氛突然凝固了起來。
段璽臉色黑如鍋底,自己雙修道侶當著麵被彆的女妖勾搭了,而他卻不能明目張膽的宣誓主權。
作為當事人,衛臨半垂著眼瞼,視線落在繡著一朵梅花的白色手絹上,長長的睫羽在眼下投下一片陰影,叫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緒。過了半晌,他若無其事的將手絹疊好,放到了一邊去。
段璽咬著後牙槽,肺都快要氣炸了,卻隻能憋著。
隻聽他道:“等處理了那個細作以後,我能不能向夫人提個小小的要求”
衛臨蹙著眉,問也沒問是什麼要求,直接回絕道:“不能。”
段璽一口氣被憋著不上不下,他問衛臨:“夫人就不好奇是什麼要求?”
此時已經到了燭陽殿外,馬車緩緩停下。
衛臨坐直了身,整理一下衣擺,又將放到一旁的手絹拿了起來塞進衣袖裡,起身前撇了他一眼,冷漠的說了一句:“反正我也不會答應,知不知道又有什麼區彆?”
說著撩開車簾走出了馬車,留下段璽怔楞在那裡。
他看著衛臨的背影,腦子突然有些清醒。衛臨剛才的眼神和語氣都太過冷靜了,一點多餘的情緒都沒有摻雜。他不由得開始懷疑,衛臨真的就是像他想象的那樣,對他有好感卻說不出口嗎
或許,從一開始就是他在自作多情。
“你還在裡頭發什麼呆?”
車窗外,衛臨已經將狐裘披風的兜帽戴了起來,寒風拂過時,毛茸茸的絨毛貼著他蒼白的臉頰,異於常人的金色眼眸裡倒映著段璽有些陰鬱的臉。
衛臨沒等他做出回應,說完那句話之後轉過了身向藥童走去。
恍惚間,段璽有種不真實的感覺,就好像衛臨隨時會毫不猶豫的轉身消失。
“就來。”他啞著聲,也不知是在回應衛臨,還是在自言自語。
待他下車以後,衛臨將衣袖裡的手絹抽出來遞到小藥童手裡,吩咐道:“方才有位女鹿妖手絹被風吹進了馬車裡,你去將這手絹還回去,叫她下次仔細著點看好自己的東西。”
段璽聞言微睜雙眼,心底縈繞著一股異樣。雖然衛臨表現得很正常,但他卻詭異的覺得衛臨這是在向他表明他對那女鹿妖沒有興趣。
段璽本來沉重的心情頓時緩和了不少。
小藥童一直在前頭駕著馬車,對於後麵發生的事情並沒有看到。他信以為真,撓撓頭表示一定會衛臨的話傳達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