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鎮予怔怔的看著俞梨, 久久都無法回神,俞梨卻在說完‘離婚’兩個字後,頓覺一陣舒暢。
“沒錯, 就是離婚, 隻有陌生人才不能乾涉彆人家裡的事,既然他把我放在陌生人的位置, 那我乾脆跟他當陌生人好了,”俞梨本來隻是說氣話, 但說著說著就把自己說服了, “沒錯, 就是這樣, 我等回到2020就跟他離婚。”
“……你先等一下。”霍鎮予忙叫住她。
俞梨蹙眉:“乾嘛?”
“真、真的要離婚?”霍鎮予咽了下口水。
俞梨咬住下唇,想了一下後還是點頭:“嗯, 要離婚。”
霍鎮予:“……”
他定定的和她對視,許久之後默默捂住了心臟:“突然想起來我還有點事,我先走了啊。”說完扭頭就跑。
俞梨忙叫他:“你不喝奶茶啦?!”
“下次吧!”霍鎮予高聲回了一句,然後一溜煙的消失了, 俞梨在樓下站了片刻,最後一個人先去教室了。
霍鎮予直接跑回了家,衝進門後鞋都顧不上換, 直接一路衝進了霍沉的臥室。霍沉早已經醒了, 正坐在窗台上敲代碼,旁邊放著的是包裝完整還沒來得及喝的奶茶。
霍鎮予衝進房間後, 下意識把奶茶拿走了, 戳開直接喝了一大口, 等霍沉反應過來時,一杯奶茶已經被他喝掉了大半。
“還給我。”霍沉語氣不好的把奶茶搶走了。
霍鎮予深吸一口氣, 看到他護食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小魚都要跟你離婚了,你還隻顧著這杯破奶茶?!”
“既然這麼看不上我的奶茶,為什麼還要搶走喝?”霍沉黑著臉反問,說完之後才注意到他話裡的重點,“你說什麼?什麼離婚?”
霍鎮予冷笑:“需要我再重複一遍嗎?小魚,俞梨,她要跟你離婚!”
霍沉拿著半杯奶茶,整個都愣住了。霍鎮予直接從他手中把奶茶拿走繼續喝,他卻還保持拿杯子的姿勢。
等霍鎮予一杯奶茶見了底,正掀開杯蓋吃小料時,他才臉色一變:“她是這麼跟你說的?”
“你不是總說我現在經曆的都是你已經經曆過的嗎?她是不是這麼跟我說的你會不知道?”霍鎮予喝了人家的奶茶,還不忘嘲諷人家。
霍沉眉頭微皺:“我是說過這句話,但我也說過,不可能每一句話每一件事都記得,我是個正常人,沒有超憶症。”
“……這是重點嗎?”霍鎮予無語,“現在的重點是小魚要跟你離婚,離婚知道嗎?紅本換綠本,以後你就跟她沒關係了。”
“我們不可能離婚。”霍沉冷著臉反駁。
霍鎮予斜了他一眼:“這事兒你說得不算,得小魚說的算。”
霍沉:“……”
短暫的沉默之後,他看著霍鎮予緩緩開口:“幫我把她叫出來,我需要單獨跟她聊聊。”
霍鎮予抿了抿唇,半晌惡意的開口:“求我啊。”
“求你。”霍沉直接了當。
霍鎮予噎了一下:“這麼容易?”
“不然呢?”霍沉反問。
霍鎮予想了想:“我以為你會說什麼你就是我、你不好過我也不會好過這類威脅的話,結果你什麼都沒說,就這麼直接求了?”
“彆說這麼多廢話,趕緊幫我把她叫出來。”霍沉現在沒有心情跟他開玩笑。
霍鎮予輕嗤一聲,倒也沒有再說什麼,最終還是答應了,隻是霍沉約的地點讓他很不滿意――
“A市這麼大,家裡公園大馬路什麼地方不能單獨聊聊,你為什麼一定要選酒店,是不是居心不良?”霍鎮予炸毛。
霍沉麵無表情:“媽在家休息,不能打擾她,公園大馬路都是公共場合,她如果不肯聽我說話堅持要走,我也不能強行把她留下。”
“……酒店就能把人強行留下了?我怎麼覺得你更居心不良了?”霍鎮予一臉警惕,突然不想幫他了。
霍沉自打聽說俞梨要跟他離婚後就心情不好,見霍鎮予這會兒一直磨磨唧唧的,就更加低沉了:“我跟她在結婚之前早就同居了,該做的不該做的你能想象到的全都做過了,你覺得我還需要居心不良?”
“禽獸!”霍鎮予大怒。
霍沉咬牙:“彆廢話,房我已經開好了,趕緊給我把她約出來。”
“畜生!”霍鎮予繼續罵。
霍沉氣笑了:“行,我禽獸我畜生,你是正人君子,那你可記住了,以後千萬彆跟小魚同居,最好是結婚之前連手都彆牽。”
“你放屁!”霍鎮予直接拍桌子,接著意識到這個動作和他反駁的話不太匹配,於是又不動聲色的停下了。
霍沉懶得理他,直接把酒店地址房間號發到了他手機上,然後直接去酒店等著了。霍鎮予看著手機上一串數字,心情非常不爽,但也沒有辦法,隻好板著臉給俞梨發了消息。
俞梨看到他消息的時候正好下課,看到他說自己在酒店等她,一時間有些疑惑,於是回消息問他為什麼在酒店。霍鎮予秒回,說是想找個地方清淨一下,俞梨沒有多想,直接背著包去找他了。
霍鎮予定的酒店是當初霍沉剛來找她時住的那家,俞梨直接步行到了地方,對照手機上的房間號找到房間後,乖巧的站在門口敲了敲:“鎮予,我來了。”
門裡靜了片刻,接著門把手哢噠一聲,門就因為慣性開出一條小縫。俞梨頓了頓,推開門就進去了。
房間裡窗簾拉得很緊,也沒有開燈,整個屋裡黑得像晚上一般,剛從明亮地方過來的俞梨關上門後,適應好一會兒才勉強看清屋裡的擺設,以及安靜坐在床上的‘霍鎮予’。
她遲疑的看著對方熟悉的輪廓,半晌試探的朝他走去:“你怎麼了?為什麼不說話?是遇到什麼不開心的事了嗎?”
接連三個問題,‘霍鎮予’還沒回答,她就已經走到了他麵前。‘霍鎮予’抬起頭,無聲的看向她,已經完全適應黑暗的俞梨對上他的眼睛後,表情突然繃起:“你是霍沉。”
“……嗯。”霍沉垂下眼眸應了一聲。
俞梨一臉不高興的扭頭就走,卻被霍沉直接抱住了腰,然後拖進了懷裡。俞梨板著臉掙紮,力道對於霍沉來說卻像小貓抓癢,她掙得再厲害,他的手臂都始終梏著她的腰,讓她動彈不得。
“小魚彆動,乖一點。”霍沉低聲歎息。
俞梨都要氣死了:“你鬆開我。”
“你答應我彆走,我就鬆開。”霍沉跟她提條件。
俞梨咬著唇,黑暗中眼眶都紅了,她靜了半晌,最後還是固執的重複剛才的話:“你鬆開我。”
雖然聲音依然平靜,但霍沉還是敏銳的聽出了顫音,於是他下意識一鬆,俞梨直接從他懷裡逃開了。
俞梨幾乎沒有猶豫,直接轉身就走,在快走到門口時,身後的霍沉啞聲開口:“小魚,彆這樣對我,我很疼。”
俞梨猛地僵住,握著門把的手再無力按下去。
不知過了多久,背後一道熱源靠近,接著她被人從背後抱住。她咬著下唇,靜靜的站在原地,能清楚的感覺到他用鼻尖小心翼翼的蹭自己的脖頸、用臉頰依戀的貼著她的毛衣,明明他才是更高大強壯的那個,卻表現得更為弱小脆弱。
“彆不理我。”他低聲懇求。
“……我隻是不理你,你就知道疼了,那有沒有想過我當時的感受?”麵對他的示弱,俞梨想表現得酷一點、理性一點,最好是能用語言清楚的說明他的每一條錯處,然後瀟灑厲害。
然而事實是,她一開口,就帶了點哽咽的意味,一點都酷不起來。
“我知道,我錯了,你想怎麼罰我都行,我隻有一個請求,”霍沉輕輕的嗅她頭發上的香味,像一隻急於討好主人的大狗,“給我幾分鐘時間,讓我解釋一下好不好,哪怕你不認同我的解釋。”
“我不要聽。”俞梨固執的拒絕。
霍沉靜了一瞬,將她抱得更緊了些:“為什麼?”
“因為不管你說的對不對,隻要你解釋了,我就會忍不住原諒你,”俞梨克製著情緒,聲音卻帶了點哭腔,“可我現在還在生氣,我不想原諒你。”
霍沉頓時心疼了,用下巴蹭了蹭她的頭發:“那就不要原諒我,怎麼報複都行,就算真的要跟我離婚,我也認了。”
聽到他主動提‘離婚’兩個字,俞梨就知道是某人已經通風報信了,她輕哼一聲,不高興的問:“所以不是你利用霍鎮予把我叫過來,而是霍鎮予怕我跟你離婚,所以才配合你把我騙過來的?”
“嗯。”霍沉爽快賣隊友。
俞梨憤憤:“你們兩個這個時候倒是一個陣營了。”
“沒辦法,誰讓小公主要離開我呢。”霍沉輕笑。
“你還笑?”
霍沉瞬間不敢笑了。
俞梨轉身推開他,霍沉配合的往後退了一步,在黑暗中默默和她對視。
不知過了多久,霍沉朝她伸手:“我們坐下說好不好?”
俞梨垂眸看向他懸在空中的手,沉默片刻後擦著他的手走過,直接到椅子上坐下了。霍沉無奈的收回手,平靜的轉身到床邊坐下,坐好後才意識到和俞梨距離有點遠,於是直接連人帶椅子搬了起來。
俞梨突然懸空,驚呼一聲後下意識的抱住了他的脖子。霍沉因為她的小本能揚起唇角,在她沒有反應過來之前就把椅子放到了床邊,他坐下時兩個人剛好膝蓋對著膝蓋。
俞梨還在不滿他突然動手,並沒有注意到兩個人碰在一起的腿,霍沉就搬椅子的事道歉之後,她就乖乖坐著了。
座位調好了,兩個人再次陷入沉默,俞梨低著頭等待霍沉的解釋,等了半天都沒見他說一句話,反倒是她每次忍不住看他時,都能跟他的視線碰上。
幾次之後,她忍無可忍的開口:“你如果再不解釋,我就真的走了。”
“彆急,我說。”霍沉安撫的握住她的手。
俞梨頓了一下,抿著唇把手抽了回去,霍沉也沒有強求,斟酌半晌後緩緩開口:“七年前,我不顧26歲的自己勸阻,堅持要媽媽做手術。”
俞梨神情微動。
“後來的事你也知道了,”霍沉輕笑一聲,神色淡淡的,“這七年我雖然不至於無時無刻都在愧疚,卻也是在想起媽媽時,心情都沉重得喘不過氣來,我知道,是因為愧疚。”
“霍沉……”
“愧疚太折磨人了,像一根針戳在肉裡,表麵看不到傷口,但你說話呼吸都是疼的,”霍沉垂下眼眸,“這七年,隻要想到媽後來的那幾個月,我都是這種感覺,然後不斷的問自己,如果沒做手術,她是不是至少可以輕鬆點,不用忍受身體的殘缺,不用隔幾天就去化療一次,不用在走之前還要……”
“如果不做手術,那癌細胞會擴散得更快,她也會更痛苦,所以手術才是最好的解決方案,你當初沒做錯,不該愧疚的。”俞梨忍不住打斷他。
霍沉苦澀一笑:“可她也確實是手術之後惡化去世的。”
“那是因為當時缺乏經驗沒照顧好,這次我們用心點,肯定沒問題的。”俞梨忙道。
“但願如此。”霍沉逼自己儘量往好的方向想。
俞梨抿了抿唇,和他對視片刻後小聲問:“你不想我摻和進來,是因為怕媽將來有事的話,我也會跟著愧疚?”
“不止是你,就連霍鎮予,我也不想他摻和進來,”霍沉捏了捏鼻梁,有些疲憊的開口,“但他太軸了,我跟他說不通。”
愧疚的折磨,他忍了七年,有多痛苦他比誰都清楚,自然不想俞梨跟他一樣,所以當初在聽到霍鎮予主動把她牽扯進來做選擇時,他才會控製不住情緒。
俞梨眼神微動:“那也是他媽媽……”
“嗯,我知道。”
“我們這次肯定會沒問題的,”俞梨信心滿滿,“媽媽目前一直恢複得很好,也按時去醫院,相信隻要我們不鬆懈,最後的結果肯定是好的。”
“嗯。”霍沉輕笑。
俞梨吸了一下鼻子,和他對視片刻後握住了他的手。霍沉看著兩個人疊在一起的手,眼底閃過一絲笑意,俞梨一抬頭就看到了他的笑,當即把手抽了回來。
“乾嘛?”霍沉不滿的把手握了回去。
俞梨蹙眉:“我還在生氣呢。”
“剛才是誰說的,隻要我解釋了,就會忍不住原諒我,為什麼我都解釋完了,你卻還在生氣?”霍沉語氣比之前輕鬆許多。
俞梨哼哼一聲,盯著兩個人握在一起的手看了半天,才低聲回答:“我知道你怕我受傷害。”
霍沉頓了一下,表情稍微端正了些。
“你總是這樣,帶我跟帶孩子一樣,怕我磕了碰了,怕我受傷受欺負,一直試圖構建一個烏托邦給我。”俞梨說起這些時,語氣透著淡淡的失落。
霍沉深深的看著她:“……這樣不好嗎?”
“不好,”俞梨抬頭和他對視,“因為你也是人,總有崩潰的時候,我也想做你的大樹,想跟你共同承擔不好的事,霍沉,我比你想的要堅強,你不能總拿我當孩子。”
霍沉定定的和她對視,許久之後輕笑:“好吧,我承認,對你是照顧過度了,但我從來沒把你當過孩子。”
“誰說的,你明明就拿我當三歲小孩……不對,當個嬰兒養了,連我媽都覺得我被你養的像個小廢物。”俞梨瞪眼。
“真沒把你當小孩,誰會對小孩……”霍沉說到一半,突然傾身上前,在她耳邊說了幾句。
俞梨先是愣了一下,接著臉蛋刷的紅了,羞惱的把他推開:“霍沉!我在跟你說正經的呢!”
“我說的也是正經的,”霍沉眼底笑意更濃,“你也知道,一般涉及到那種事,我向來都很正經。”
“我、我懶得跟你說。”
俞梨板著臉起身就要走,霍沉一把把人拉進了懷裡,然後把臉埋進她的脖頸深吸一口氣:“對不起,我以後會注意的。”
“注意什麼?”俞梨的脖子癢癢的,讓她總忍不住彆開臉,結果更給了他可乘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