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劍抵達長樂宮已近卯時,晨光熹微,露水重,風有些涼,回廊上的琉璃燈尚未熄滅,謝硯毫不避諱地橫抱著九叔,走過曲折遊廊半明半昧的燈影,偶爾有準備早飯的下人經過,看到謝家小公子的行徑皆露詫異之色,謝硯看在眼裡,渾不在意。
還未行至院落,便聽到凜凜劍聲傳來。自從前兩日魂狩沈昱驍隻得了第四,回來後他悶悶不樂茶飯不思,每日卯時起身修行。
“阿硯,你……”沈昱驍收了劍,瞠目結舌神色詫異:“你……和謝前輩……”
“沈兄,早,”謝硯微微頷首,依舊坦蕩蕩的:“九叔他喝多了。”
“話雖如此,可你們也太……”這叔侄倆並非尋常的橫抱,喝多的謝爻用手挽住謝硯的脖子,頭發披散而下,眼角眉梢淡淡的紅,畫麵很……難以描述。
“沈兄不妨直說。”謝硯完全不怕旁人誤會,特彆是沈昱驍。
沈昱驍神色僵了僵,旋即甩袖冷哼了聲:“阿硯,不要怪我說話難聽,你們雖是叔侄,可如此親近卻也不尋常,讓旁人瞧了去怕會引起流言。”
黛藍的眸色閃了閃:“我確實喜歡九叔。”
沈昱驍神色凝滯,半晌從齒縫中擠出怒不可歇的聲音:“謝硯你……!”
“不打擾沈兄修行了,告辭。”他抱著九叔進入房間,掩門,一院子的晨光被隔絕在門外,他不曉得沈昱驍為何反應如此激烈,也不關心。
如今令他耿耿於懷的,是九叔身上的胭脂味……長樂坊染上的。
“九叔,冒犯了。”
沈昱驍看著下人將沐浴的熱水送進謝爻屋中,而他的阿硯,許久未從屋中出來。越想越不是滋味,連手上的劍招都顛三倒四,這樣下去非得走火入魔不可,索性收劍回屋生悶氣。
阿硯說喜歡時的神情,絕不尋常。
……
謝爻在氤氳的水霧中醒來,泠泠水聲,溫熱的觸感漫過胸口。
天在水是靈酒,並無宿醉的痛苦,隻意識有些模糊,緩緩睜開眼,一雙狹長的黛眸映入眼簾,烏發微濕肌白盛雪,謝爻有些恍惚,許久才緩過勁兒來,如此清越出塵與他共浴的美人,正是謝硯。
彼此相望了許久,水霧迷蒙,似夢非夢,謝爻總覺得自己沒醒透。
“九叔昨夜醉了。”嫣紅的薄唇微微揚起。
“嗯……“謝爻的喉結下意識的動了動,沉吟許久:“所以現在……”
“沐浴。”雲淡風輕,言簡意賅。
“我們一起……?”
“一起。”
相對無言,許久,謝硯開口:“九叔轉過來,侄兒給你洗頭。”
“嗯……”謝爻仿佛元神出竅,完全不在狀態,對方讓他做什麼他就愣愣的照做。
謝硯掬起水,仔細地從九叔頭頂淋下,指腹按在頭皮上,溫暖柔軟,力道恰到好處,謝爻舒服地閉起眼,心中疑慮與仿徨驟散,鬼使神差的覺得合情合理。
“硯兒,昨夜我可有耍酒瘋?”緩過神來,謝爻語氣又恢複了往日笑微微的模樣。
“咬人。”薄唇輕啟,輕描淡寫。
謝爻呼吸凝滯,猛然回頭脫口而出:“什麼?”
猝不及防,水淋到了眼睛裡,謝硯忙替他擦:“九叔彆亂動。”
“不是……我……我咬你……哪裡了?”他一顆心突突突狂跳,四肢僵硬汗毛直立,自己喝醉後,究竟對這美人侄兒做了什麼……答應給硯兒甜頭之後,他完全斷片了。
狹長的眸子微微眯起,沉吟片刻,淡然開口:“侄兒忘了。”
謝爻扶額,將這句“忘了”理解做侄兒的善意,心如死灰,自己竟然對主角掛嗶侄兒酒後亂性……活該千刀萬剮了。
“硯兒……對不起……我不知道……”他自己都覺得這話混賬,渣男的標準台詞,不想對姑娘負責任就推說不知道,不是故意的,我忘了……
“我混賬!”謝爻喃喃自語,恨不能給自己一巴掌,又怕對方尷尬堪堪忍住了。
黛藍的眸子掠過一絲笑意,語氣依舊是從容淡然:“九叔彆往心裡去。”
“硯兒,九叔會,補償你。”他心亂如麻,也不知這補償如何補償,隻覺得自己責任重大無法推卸,而且他甚至揣測,自己除了吻……說不定還做出什麼更出格的事,隻是謝硯沒好意思說。
黛眸微垂,唇角卻淡淡勾起:“好。”
水霧氤氳,謝爻沒看清對方麵上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