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蝦須鐲、婦人心(2 / 2)

“是,母親。”賈政怎敢違抗,賈赦、賈珍、賈蓉、賈璉都離坐起身,一一退出去,唯獨留下女眷。

賈琮也跟著賈環、賈蘭退出去,賈母隻想留下賈寶玉一個男的,這點眼色他還是有的,到了三春身邊,卻見賈惜春摸著迎春的手腕,悄悄道:“二姐姐,怎麼不見了你的那對銀鐲子?那可是老太太賞的。”

“噢……一大早冒冒失失的,那對蝦須鐲,我竟忘了。”賈迎春解釋,輕咬嘴唇,眸中有一絲無奈之色。

賈琮腳步微微停滯,忘了?怎麼可能?賈家的這三位小姐,年齡雖然不大,規矩、禮法,可是從來沒有差錯的,賈迎春還是三春中年齡最大的,賈母賞的東西,誰敢忘?一定是她乳母王嬤嬤拿去賭博了……他走出了花廳,思量計策。

……

賈母花廳的熱鬨持續到了辰末巳初,賈母上了年紀的人,要歇中覺,眾人便各自散開,賤籍卑微的戲班子也默默退下,尤氏、秦可卿是寧國府的人,早上過來榮國府團聚,下午回府還有得樂,畢竟賈珍是會享樂的人,出了西府,要上轎之時,秦可卿蛾眉微蹙:“婆婆相信琮叔說的話麼?那夢靨有這麼神奇?”

“世間有很多事本就說不通的,那藥王廟馬道婆的施法、我們婦道人家的打蘸祈福、寶兄弟的通靈寶玉,還不神奇嗎?”尤氏笑道:“走了,我們東府也該樂一場。”

秦可卿默默坐上兩人抬的轎子,近來有一件煩心事堵在她心口,事關身家性命,卻有口難言,隻有自己黯然神傷。

……

王熙鳳吩咐丫頭、婆子們撤掉宴席,安排得井井有條、一絲不亂,回到自家院子堂屋,靠在軟榻上,一身緊致的大紅洋緞窄褃襖把她的身體勾勒出一道曼妙玲瓏的曲線,下擺銀鼠皮裙,被她裡麵看不見的鞋子輕輕踢著……

“那個小石榴怎麼還不請過來?”她不耐煩道。

平兒說叫了豐兒去請,借口也很簡單,說是賈琮病了,璉奶奶這裡有些藥叫她來拿,片刻石榴果然來了,這麼大老遠的路,腳都走酸了,她卻不敢抱怨,低頭進來,王熙鳳笑吟吟的:“你家琮爺怎麼樣了?有什麼事就來回我,省得彆人說我當嫂子的不儘心。”

“不好,璉奶奶是要把我當作報信的……”石榴聽出了言外之意,又驚又怕,趕忙眼珠子一轉,跪下來:“奶奶饒了奴才吧,奴才知無不言。”

王熙鳳發揮了她的口才,盤問幾句,平時奴才的事情處理得多了,知道下人刁鑽,便信不過,拔下頭上的金簪,對準石榴雪白的俏臉戳過去:“你要是不瞞我還好,若瞞著我兩邊討好,不說真的,我先戳爛你的臉,再找個由頭,把你攆出去!”

平兒忽然過來一拉王熙鳳的手,輕聲道:“奶奶,仔細手疼,再說戳爛了她的臉,琮爺不就疑心了?”

“說的對,那我就戳她的手!”王熙鳳冷笑一聲,兩彎柳葉吊梢眉倒豎,不由分說拉起石榴的手袖,金簪子戳了下去。

“奶奶饒命,奶奶饒命……”石榴哭喊,疼得淚珠兒大滴大滴地掉下來。

“奶奶……”平兒看了心有不忍。

“那奴才輩生的賈琮,說花言巧語的人,沒有仁德,不是罵我又罵誰?口口聲聲說聖人的話,我如何反駁?聖人的話,錯的,也是對的。二太太是我娘家的姑媽、夫家的嬸子,雖幫她當家,我終究是大太太的兒媳婦。他一個奴才生的庶子想出頭,癡心妄想!”

王熙鳳看石榴,就像看貓兒狗兒的眼神,狠狠地白了一眼,突然,她笑了,笑得極為美豔養眼:“好了,小石榴,跟著那個庶子,有什麼出息?聽我的,好多著呢!嗬嗬……”

石榴愈發嚇得麵色慘白,“哇”的一聲退後,小手還在瑟瑟發抖。

“平兒,到後樓庫房拿點藥,彆用上好的人參,兩年前過了藥性的藥末就夠了……彆讓人說我當嫂子的沒良心,叫豐兒替我去看看吧,小孩子家家的,病壞了可不好,你可彆偷梁換柱,我倒想見識見識他會怎樣。”

“哎呀……得知琮兒那小子病了,我都擔心了好幾天呢,心裡也不快活,不都是一家子骨肉麼?”王熙鳳站起來,在穿衣鏡前走動,摸摸頭上的金釵,看自己的臉,美得像朵鳳凰花,優雅高貴。

平兒拿了鑰匙,到樓房開鎖取藥出來,一包交給豐兒,一包交給石榴,溫言道:“奶奶就是脾氣不好,心還是好的,你看,我給你帶了一包藥粉,待會敷上就好了。”

“謝謝平兒姐姐。”石榴扁嘴,心想:“這一定是平兒姐姐自作主張帶出來的,璉奶奶才不會這麼好心……”

摸摸左手,刺疼的要命,真的不想被攆出去啊,該怎麼辦呢?老子娘的藥錢就快湊夠了,不能功虧一簣,她如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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