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舉動、言語,晴雯是聽不懂,也看不懂的,他晚上會在葡萄架眺望星空,給她說那是什麼什麼星座,仙後座啦、大熊座啦,又說月亮上沒有吳剛、沒有嫦娥、沒有玉兔,唉……反正她不信。
他有時候會靜靜地坐下來想事情,像是思念、懷念什麼,又或者擔心什麼,晴雯也不甚懂,孫福更不懂了。
常來的也還是二姑娘、四姑娘,林姑娘、寶姑娘,畢竟和寶玉最親,若不是成群結隊,單獨的話,她們是絕不會過來的,晴雯記得有一次,寶姑娘與琮爺,談八股文章、老莊學問,談得寶二爺都睡著了,林姑娘也不耐煩,平兒、鴛鴦隻來過一次,這兩位不比尋常,通常是代表璉奶奶、老太太的意思的,但也隻是看了一下、問了一下,沒什麼特彆的意思。
就這樣溜走了幾天時光,一去不複返,在沙漏的滴滴答答中,在其他院子的自鳴中敲響裡,晴雯和他是截然相反的,她對未來的一切的一切,完全沒有規劃和憧憬,樂一天是一天,橫豎她是沒有彆的出路的。
她的人生是簡單的水墨畫,色彩單調,但寫意。
他的人生呢,是工筆畫,豐富多彩,但好像少了什麼。
《大話西遊》告訴我們,至尊寶不戴緊箍咒,就不能救紫霞仙子,但是一戴上緊箍咒,他就不能愛紫霞仙子,隻能走西遊路。
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
在李紈院的西花牆下遇見探春,三姐姐修眉俊眼,略帶淚痕,不用說,賈琮知是趙姨娘的緣故。
趙姨娘貌似毫無優點,她自己是有月例銀子的,餓不死,穿得也不破爛,卻屢屢向親生女兒賈探春索要,探春自小由王夫人教養的,因此十分避諱生身母親,害怕趙姨娘連累到她,庶出是她永遠的痛。
“環哥。”賈琮看見賈環從賈蘭房猛躥出來,賈環畏懼他的親姐姐。
賈環隻當聽不見,探春卻正眼也不瞧親弟弟,輕搖裙擺,與眾姐妹同進,賈環瞥見探春入房,才敢回頭,先偷偷瞄一眼,卷成兩層的舌頭伸出來:“原來是琮弟,我當是誰呢,嚇我一跳,你是不是來跟珠大嫂子討銀子的?”
我有你想的那麼不堪嗎,賈琮搖搖頭:“不是,你怕三姐姐?其實也不必,自己心裡若沒有鬼,還怕鬼敲門麼?教你一法,學我,你若是像我一樣,三姐姐也沒話說你。”
“哼!”賈環瞪起眼睛,扭頭就走:“琮弟,你長腦子了,你學問大了、見識強了,訓我還是向我顯擺?哼!其實也不必!”
好心當成驢肝肺,這熊孩子沒救了,看來還是王熙鳳罵得好:自己安著壞心,還怨彆人偏心。
賈蘭應該是賈琮唯一抱有好感的賈府男性了,教了他一陣四書,賈琮去茅廁出恭。
待返回時,賈琮舉步隨意瀏覽庭院,走了一段,路越來越逼仄,像是後院地方,抬頭一望,見是一排排晾衣架,嗯,應該是漿洗的區域。
賈府有好多漿洗的婆子、媳婦,鴛鴦的親嫂子就是賈母房裡的漿洗頭兒。
忽然,一陣風襲來,有些陰涼,賈琮正欲往回走,就被吹來的一塊布蓋在臉上,他摸了下來,質地極為柔軟,是上好的絲,還有成熟溫軟的香味,好像是成熟婦人的體香。
一把丟掉這塊抹胸,賈琮轉頭急走:“陰風亂吹,此地不宜久留。”
被人瞧見,那可就糗大了。
賈琮隻和賈蘭打一聲招呼,便回去了。
李紈的丫頭素雲、碧月去收拾衣物,在下房門口遠遠覷見一人匆匆過去,撿起抹胸,二女兀自狐疑。
回來,素雲溫柔道:“蘭哥兒,你是不是去過那漿洗的地方?”
“沒有啊。”賈蘭愕然。
碧月把臉一板:“我觀那人身材、行動,與你一般無二,哥兒你也不小了,那可是珠大奶奶的貼身……你也太不懂忌諱了,仔細我回大奶奶,罰你。”
“沒有,就是沒有。”小嘴一扁,賈蘭都快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