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溝橋下,日落黃昏,“體民愛民”的知縣大人,大手伸出三尺長袖,往後一揮,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百姓的熱情,忍不住熱淚盈眶:“去他娘的羅訟棍!本官也不怕什麼吏部考功司了!”
看著百姓遠去,賈琮在沙灘上踱步良久,笑道:“老師會不會怪學生胡鬨?”
“你哪次不胡鬨了?”秦業揶揄,又正色道:“這事做得好,隻是,你與羅訟棍的仇怨,更深一層,要擔心。”
有樊林幫忙造勢、揚名,不消幾天,賈琮的神童、文曲星下凡、靈光保佑等名聲,傳遍宛平,不少準備明年縣試的人,都緊張起來。
……
羅國奇的臉色,黑、青、白、紅、紫,交替接換,就像開了染坊,又像雨過天晴,橫跨永定河、遠山的彩虹。
“羅武事敗橫死,樊知縣那老頭必定有空子鑽,道義站在他那裡,而且我站不住道理,羅武貪贓枉法,反而敗壞了我羅家的名聲,百姓怨恨,縣學同仁也瞧不起我了……”
“賈琮!賈琮!都是你,一次一次的壞我好事!”
羅國奇摔掉茶杯,冷靜下來思考:“我的長處,在於訴訟……嗯,幸好百姓沒有大鬨,如今看來,宛平不好久待,去固安躲一陣風再說,固安一片平原,風水好,那兒的治河撥款,就有三十萬……唔,樊知縣,你敬酒不吃吃罰酒,你不仁,彆怪我不義!羅某修書一封給族兄,你這官坐不久了!賈琮,固安再見,那時……哼哼,我要讓你老師也丟了官,你縣試也不能中,秦家小娘子,還不是我囊中之物,此仇不報,吾寧願斷腸而死!”
想想,賈琮並未先得罪過他,但是,羅國奇一直以自我為中心,哪怕做了多少惡事,他從不以為自己是錯的。他聰明、家世好,倚仗聰明、家世為非作歹,他覺得天經地義。
在訴訟上施展才華,他才能感受到活著的樂趣、自己的價值。況且,河神廟留名,必定遭受百姓唾罵,賈琮毀了他一樁又一樁的好事,羅國奇的仇恨值,快要達到頂點了。
……
與縣尊大人樊林攀談進城,樊林教導他好生作時文,各自分開,市集中,賈琮問匡六合:“你們宛平有好幾個神童?”
“是啊,最出名的那個叫祁佳,三歲看書、五歲作詩、六歲背通四書,宛平祁佳與大興顧貞,號稱京縣雙驕,他們兩人,分彆是幽燕七子的第六子、第七子……祁佳曾當眾放話:癸卯縣試案首,他誌在必得。”匡六合答道。
賈琮汗顏:難怪他八歲作八股,時人不覺得震撼,真有更厲害的神童啊!壓力是有的,不過他也不會自慚形穢,好歹他認真努力過。
“那幽燕第一子,豈不是更厲害了?”賈琮道。
“那個人閒雲野鶴,自創書社,大名鼎鼎,子禮兄他日一定會遇到的。”匡六合作揖:“今日之舉,大快人心,子禮兄共勉,待明年宛平考棚一戰!”
“共勉!”賈琮回禮,目送匡六合離去,孫福跟他遊逛一陣,轉到縣衙門口,忽見馬典史與眾衙役抓了一名大漢趕到,這名大漢正是那日順治門匆匆一瞥的逃跑民壯,身高至少兩米,虎背、蜂腰、螳螂腿,模樣憨厚,帶了枷鎖、鐐銬,賈琮隻能仰視他,歎為觀止:“他是什麼人?出門在外有危險,不如救下他來當保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