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進來吧。”瞧瞧,什麼勳臣之後?不照樣匍匐在咱家腳下?哼哼,戴權揮手道:“行了,出去罷,實話告訴你,這點銀子咱家還瞧不上。但規矩不能亂,錢到公事辦,火到豬頭爛,折子咱家替你奉上,萬歲爺怎麼說,就不關咱家的事了……”
“多謝老內相!”賈珍歡喜不迭,命自家奴仆喜兒、壽兒抬銀票箱子進來,大順的京城錢莊銀票,還是有信用的。賈珍方才退後幾步,躬身退到門檻,才轉身出去。
戴權暗樂,又暗笑:“金陵四大家族,不求王子騰,來求咱家?宗族內鬥麼?這些勳貴家族呐,一批蛀蟲祿蠹,沒個消停……難怪萬歲爺早已不滿了……他家不是有個神童嗎?算了,這不關咱家的事。進宮不得罪萬歲爺,出宮不得罪權臣貴族,這才是為官之道啊……”
“小釘子,你進咱家府上幾年了?是哪裡人來著?”
小釘子喜得顫抖:“稟乾爹,兒子進府三年了,那年還是乾爹可憐兒子。兒子是公公的老鄉呐,河間府人氏。當時閹割的人太多,兒子沒選上入宮的……”
古代太監是個熱門職業,多少走投無路的饑荒平民、或者傾家蕩產的地痞流氓,往往自行閹割,想進宮飛黃騰達,而這種人難以選上,按程序必須宮裡的工匠操刀才合格。
他們又找不到《葵花寶典》,自然成不了第二個東方不敗、嶽不群。所以這群遊蕩社會又自行閹割的人,又被歧視,心理扭曲是有原因的。
在滾滾的曆史長河之中,出名的太監背後,有無數這樣默默無聞而又悲慘的小太監,無數人一輩子耗在浣衣局等地方做苦力、火工,飛黃騰達的是極少數。太監,也不是相當就能當的,還要海選、預賽、決賽,伴不上有權勢的司禮監、禦馬監、兵杖局乾爹,一生就沒指望了。
“認字嗎?”
“認得幾個。”
“明兒伺候咱家進宮。”戴權起身叫他服侍:“是老鄉才給你這個機會,司禮監你是進不了了。如今的宮裡啊,幾個親王明爭暗鬥,有冷灶有熱灶,豫親王的灶最冷,咱家推薦你去那裡燒,沒準這灶就熱了……快替咱家穿衣,瞧瞧這四爪坐蟒服,隻比萬歲爺的龍袍少一隻爪子,多新鮮呐是不……”
“哎,哎……”
……
“彆人看這畫怪異,我瞧著卻彆致,世人不知子都之美,乃世人無目者也,賈子禮你說是不是?”少年公子似乎早就認識賈琮,付錢收畫,親自放入自己的尺寬大袖中,即使有意平和,但那種氣勢,看著便不像普通人。
“公子喜歡就成,飛鷹、淺魚,並不希冀人人都讚同它們,第一個吃螃蟹的人,也可稱伯樂,用之則行,舍之則藏。”賈琮開口說話,滿大堂的客人聽見“賈子禮”三字,嘩然一片,看稀罕物似的看著這位山海書社東家。
“這話說得妙,不愧是能寫出《儒林外史》的人,你所有書,本公子都要一份,包括時文集、《笑林廣記》,粗則粗矣,能用心者,就不粗了。”少年公子莞爾一笑,明明居高臨下,卻給人親厚的感覺。
“樂意之至。”賈琮命孫福打包一套,那公子爽快付錢,卻也隻是打量賈琮幾眼,不作停留,略略作揖而去。
羅高才、鄭夜寥傻眼了:真有買櫝還珠的傻缺買那些怪異的書畫?賈公子真是有先見之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