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的士人、讀書人,為人處世講究“外圓內方”四個字,也就是官場所謂的“陰陽之道”,徐階、張居正、申時行等頗得其中三昧。在他們看來,外圓內方是上上之道,能辦事、心裡有原則。外圓內圓是老油條,遇事推托,不會辦好事,要不得,以嚴嵩、周延儒、溫體仁為代表(奸臣)。外方內方,則是最危險的一種行事作風,以咱們的大清官海瑞為代表,眼睛容不得沙子,這種人,會被大部分士人集團排斥,哪怕不少人稱讚,但外方內方觸及了士人集團的根本利益,幾乎不可能在官場大展拳腳。
要說它複雜,也是複雜的,說簡單點,“外圓內方”是首先會辦事,並且不排除不擇手段地保住自身、黨同伐異、再施展抱負的行為,能夠堅持一定程度上的好原則。說難聽點,是虛偽、奸詐,自我標榜是“陰陽之道”。
當下賈琮麵臨的就是這麼回事,所謂“外圓內方”,一般不明著說出來,就看當事者如何去平衡。名利,名利,名就是利,倘若賈琮不幫司馬匪鑒、不理會魏無知提出的切中民生的事,對賈琮的名聲,會有一定損害,而名聲,是他們立足的根本之一。
“書生論政,朝野所忌,魏兄,你這題目不但過於刁難人,且逾越了我們讀書人的本分。”王應麟眼神一閃,為賈琮推卸。
“不然,今日在座諸生,無不是各自桑梓的中堅,咱們俗稱秀才,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為家鄉父老辦點事,何以提高到議政來說?再者我等這提議,又不是要縣衙、府衙推行政令,咱們想法子,若是好呢,是為民謀福,若不好呢,權且作為遊戲一場。”魏無知從來沒有給人咄咄逼人的感覺,有條有理、娓娓道來,誠如八股一般,破題、承題,思路清晰。
王應麟默不作聲,是怕難住了賈琮,免得丟臉,雖說盟主在治河上能經世致用,但他終究是豪門中人,哪有那麼多經驗,這些事,給縣尊府台頭疼才是正經。
羅國奇在世時是有不少朋友的,但這些朋友少有可靠的,一旦羅國奇身敗名裂,他們避之唯恐不及,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所以賈琮不擔心羅國奇朋友報複,他們不會。而魏無知這個羅國奇的表弟,卻是不能相提並論了。
賈琮腦子思索了種種計策,把他當成建造木牛流馬的諸葛亮?不是,分明是譏諷、刁難他啊,雖然說“是非隻為多開口,煩惱皆因強出頭”,但儒家就是“現世主義”,尤其是“槍打出頭鳥”,這些事避也避不開,倒不如將計就計,做得好了,反而又能為自己添加好名聲。
於是,賈琮點頭,微笑道:“魏兄真乃知民、愛民,良鄉有魏兄這般諸生,是良鄉之福。”
“承讓,孟子雲:君為輕、民為重、社稷次之。禹思天下有溺者,猶己之溺也。稷思天下有饑者,猶己之饑也……”魏無知笑容可掬:“如此說來,子禮兄是答應了?”
“舍命陪君子了!”賈琮拱拱手。
王應麟不插話了,賈琮答應,那他必有法子,張茂才一個勁鼓掌叫好,匡六合眼珠一轉:“便去永昌門東的村鎮,挨著田地,離城也近。”
他們這夥人有的是選不上在發泄,有的是選上了在等,因為劉東升還要為剩下的考生舉行錄科、錄遺,再過幾天才送他們去參加鄉試。
“錄科”是科考出了事故不能參加的,或者科考不過關的,再考一場。“錄遺”則是包括錄科不過的考生、在籍監生等符合參加鄉試條件的。錄科、錄遺,都是科考的延續,選拔參加鄉試的合格者。劉東升為這些事,忙得沒有空閒見學生,他負責的是整個直隸省的考生。
當下眾生員聯袂而出,浩浩蕩蕩,直往城外而去,指點江山、激揚文字,就如武林大會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