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孫福、龍傲天,出得筆筒胡同,到鯉魚胡同,此地是貢院附近最熱鬨、最興旺的胡同。傳說有一位窮舉人進京趕考,此地一位老人收留了他,次日下大雨,有鯉魚躍向貢院龍門,窮舉人高中狀元,回來給老人建了牌坊,這地方就火了。
鯉魚胡同的客棧幾近人滿為患,喧囂談論、點菜劃拳聲此起彼伏。
匡六合問道:“子禮考得怎樣?”
“說不準,這是功底加運氣的事情,時間足夠多,寫得還馬馬虎虎。”以前能連中小三元,除了八股文過關,提前與樊林、沈鎬、劉東升搞好關係亦是至關重要,而今主考於成龍、副主考徐有貞,賈琮就沒關係了。
“我在中二比、後二比用了‘佛’、‘貞觀’的字眼,也不知考官會不會誤會。”賈琮茶到嘴邊,停住詢問,王應麟有過鄉試經驗。
“這也是說不準,佛、貞觀在四書五經也有提及,但是第一眼,佛便是佛教,而儒教是天,貞觀怕是會被認作李世民年號了。”王應麟皺眉:“考官八股文做得好,但是八股文不代表博古通今,你這倆字眼不該用……不過這隻是保險起見,既然四書五經有出處,倘若考官以此為由,子禮大可以反擊他,以咱們的山海盟書社,廣發印稿,大肆宣揚,考官若是誤判,不想回家種田都難。”
“正是,你是正經的八股底子,怕他個勞什子!”張茂才大碗喝酒:“咱們山海盟多拉了幾個人進來,指不定有朝一日能與燕社比肩呢。入盟章程是不是要定下來?可不能濫竽充數,寧缺毋濫。”
“不錯。”賈琮發話:“入盟的條件便先是這般,認可‘為生民計,為功業計’的核心,其二不得妄論朝政,其三繼往開來,既繼承儒學一脈,也不排斥彆的思想。我的意思是,農作、水田、匠藝、鋼鐵等類的書籍、討論,都要包容並蓄。”
王應麟覺得不妥:“後者不過末端,子禮不是舍本逐末了麼?”
“徐光啟《農政全書》、宋應星《天工開物》……他們以為是舍本逐末麼?這才是切切實實的,比光說不練好多了。”這是賈琮的誌向之一,拉攏誌同道合的士大夫、讀書人,再潛移默化地研討切實的東西,慢慢轉移到科技上來。
經曆過賈琮造木牛一事,切實可用,王應麟如今倒不是十分排斥了,便點頭不語。
張茂才道:“不妄論朝政是好的,像東林,就被安上了黨的名頭,人家起初是一心講學的,後來便漸漸形成派係,門戶之見害人不淺。”
東林是不是黨,史學界爭論不休,這種爭論賈琮無心理會了,不過山海盟注定是派係,沒有關係辦不成事。而現在有必要引而不發、認真經營,在勢力沒有真正形成之前,不能被人扼殺,成為眾矢之的。
匡六合聽著眾人議論,他覺著以研討學術的名頭建盟,沒什麼的,時下派、盟、社,可謂數不勝數,因此山海盟很安全。他想得更多的也是鄉試,母親的含辛茹苦、殷殷期盼,他簡直無法接受親人、鄉人的失望。
正談著,魏無知翩然而來,團團拱手一圈:“山海老叟想必穩坐泰山了,下一場五經題,咱們再分高下。”
賈琮不動聲色地應承幾句,魏無知離開,張茂才“切”的一聲:“這魏無知不就是有個好舅舅麼?瞧他囂張成那樣。”
……
八月十一,鄉試第二場又開始進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