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繞梁的昆腔軟語十數日不絕,戲班的戲服最是鮮豔奪目,在這朔方北地的豪門大院,在她們一個個優雅的走動手勢、冗長的音調、表情的豐富之下,仿佛給人展現了一幅十裡秦淮、六朝金粉、今古一月、浙蘇絕豔的小橋流水、曲中舊院。
林黛玉眼眸一眨不眨地聽此鄉音,不禁懷念淮揚、吳中故地。
聽慣了現代各種音樂的賈琮,對於古典戲曲說不上品鑒,但遇到好聽的,他也跟著享享耳福。
這西路大堂,一片文恬武嬉、盛世風光、豪門宴會之象,十五圓月掛上樹梢,堂內堂外的瑩瑩蓮花燈與月光交相輝映。
在男性席麵一方,賈琮向賈赦詢問沈鎬所說的南下之事,沈鎬也有書信給賈赦的。
賈赦不時打量著鴛鴦的高挑身材,宴會說笑、戲曲聲音又吵,他聽不清:“琮兒你說什麼?”
賈琮無語,斟酌措辭道:“父親,兒子是說,府試座師沈老爺致信來,你怎麼看南下的事?”
女性席麵的邢夫人挨著這邊,聽見了,道:“琮兒有了秀才功名,倒是不用開路引,天下各地皆可去得。”
賈赦的貪婪目光從鴛鴦鵝蛋臉上的雀斑戀戀不舍地收回來,怪兒子擾亂自己興致,些微不耐煩地道:“不成,不成,蘇州路遠,不比你去宛平,父母在,不遠遊。”
太遠了,終是不放心。
那邊賈母問他們談什麼,王夫人隱約聽見幾句,回了婆婆,賈母思慮再三,前傾地看過來道:“琮兒你這孩子可是靜極思動了?咱們家自打進京,除了扶靈南下,也少有回金陵的,何況蘇州。你那靈光確是不靈,我細細想來,聽說了宛平的秀才、京裡的錢老爺,怕你又克到誰了,平白惹禍上身,況且在吳中,你老子管不到你,還不由你了?”
賈琮表麵不動聲色,心裡暗罵:去你娘的封建禮教!
賈母公然說賈琮的靈光不靈,撫慰懷中寶玉,不喜之意已十分明顯了,偏生賈琮一路走來坎坷連連,鬥倒了幾個人,她卻認為不吉利了。
三春、寶釵、黛玉、薛姨媽皆不說什麼,這時周瑞引領了一個門鬥進來,門鬥是學政衙門的差役。
那門鬥很知官家貴族的禮數,進來隻到堂外,不入內,便拜:“我們學政老爺給府上老太太、爺們、夫人奶奶們問安,過節叨擾了。”
“送禮也不差你們一家,記賬便成,這是過來做什麼?”賈母看不上,責問周瑞,周瑞躊躇地說不出來。
“我們老爺事急,就叫小的傳國子監的牌票,貴府賈琮小爺以生員選國子監優貢,麻煩去填寫學籍,此事要緊,因此叫小的親自傳。”那門鬥不卑不亢。
國子監?優貢?
賈母愕然,這哪裡不是靈光保佑?國子監優貢一個省能有幾人?
忽然,大總管賴大又匆匆跑進來,來不及擦汗,躬腰道:“啟稟老太太、大老爺、大太太,豫親王府的長府官雒老爺登門來了,奴才請去大堂,說是專為琮爺來的。”
“什麼?豫親王府?”賈政拍案而起,是好事還是壞事?
整個大堂的老爺、太太、公子、小姐們靜在那裡,唯有戲台上的曲聲,初春夜裡的冷風嗖嗖刮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