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嘴唇動了動,紫鵑幫腔道:“琮爺是會做事的,可你這般就為老不尊了,喪事之前,哪有談婚事的……”
“是是是,老奴多嘴了,琮爺進來了……”林管家歎息一聲,搖頭不語。
賈琮踱步到靈前上香參拜了,林黛玉眸光汪汪地瞅視他一眼,素手捧起銅盆摔碎,兩頰的淚珠線串掉落,額頭伏在油杉朱漆的棺槨棱角上,紫鵑雪雁去扶她,林黛玉喃喃自語:“你說,家嚴會往生極樂嗎?”
“等在故籍入土為安,姑老爺生前生後都一片風光,素有清名,一定會的,林姐姐記得家在哪嗎?”
“木瀆。”
“那好,過了七七,我們陪你回木瀆,我還要去盛澤,林姐姐身子弱,好歹哭了靈,先去歇息。”賈琮看到她水汪汪的兩隻眸子,很是扛不住,說完就提步走。
林黛玉驀然生出一丁點兒自悔自恨,空曠的靈堂裡隻餘跋聲、念咒聲,紙錢、香燃燒的味道,有一串紙錢是她親手掛起來的,按江南習俗,死者有幾歲,就掛幾片,她此時此刻的心緒,就像那飄飄蕩蕩的煙,漫無軌跡,被風捉弄。
……
館閣宴席上,林管家調度下,流水席一席又一席,那位河道總督的親信送禮、記賬了與會:“紅白喜事,我家大人叫我運送了三牲冥器,林大人一片風光,豫親王爺的行轅就停在淮安那兒,本來要派人祭奠的,到底親王乾係大,這才罷了,我家大人給這麵子,是為王爺,王爺給這麵子,是為榮國府的賈琮小爺……”
座上賓客嘖嘖稱歎,賈璉陪笑,商會會長沈三貫敬酒,“到底是國公府、天子腳下出來的人,璉二爺、琮爺都品貌不凡,國公爺後繼有人……”
鹽運使大人們都陪笑、恭維、稱讚,新任揚州巡鹽禦史還在路上,這不又可以趁機尋隙吃一筆私鹽了嘛,淮北官鹽正往南運呢。
等過了七七,林府家奴散儘,解除奴契,林管家也含淚而去,扶靈南下,賈璉當先騎馬,吩咐興兒隆兒他們代哭。
這天揚州城南大道圍觀者雲集,出行按七品儀仗,鹵簿、條幅飄揚,紙錢灑了一街,鼓樂齊鳴,哭聲震天,孫福哭完又笑:“你死了能有這陣仗嗎?”
“得了,俺命硬。”
賈琮也騎馬隨在林黛玉轎前,五雲館樓上,有不少客人推窗,伸頭觀望,有羨慕的,有嫉妒的,其中柳采薇正和蔣化蛟在雅間談詩論畫,柳采薇修長玉指向下一指:“中間騎馬那位便是賈琮。”
“一表人才,不愧是神童,揚州分社的書我買了,寫誌怪還有一手。據說林禦史有一位千金,都怪年齡小,當時應天府知府做過她老師,誇她聰慧靈敏,不知要便宜了誰?”蔣化蛟遺憾道。
“十歲出頭,也不小了,十五及笄,那就是嫁人的年紀,不比我,二十出頭尚在舊院。”柳采薇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