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人家比咱閨女小。”
“這不是事,女大三,抱金磚,越小抱得金磚越多,嘿嘿。”
……
表姐弟乘上二人搖櫓的小船,進了蓬內,孫福、龍傲天外麵站立,賈琮問道:“木瀆、府城的信怎麼樣了?”
“木瀆的璉二爺、林姑娘收了信。我送去時,說話就要回去,這時早過了滸墅鈔關了。”孫福回話,木瀆就在盛澤北邊,吳江吳縣比鄰,撐船可達。
又說:“璉二爺囑咐琮爺早些回去,莫要在外貪玩。”
龍傲天聲若奔雷:“蘇州府城的信,是俺叫人送的,路遠,還沒回信。”
賈琮點點頭,邢岫煙安靜嫻雅地坐在木壁下的坐墊,陳舊的米黃裙子蓋到弓鞋上麵,一雙素手拿了油傘,她的玉指修長、潔白,因為江南養蠶、蘇繡非常講究,刺繡的女子是不能做粗活的,務必要把雙手保養好,其一蠶不能沾油煙等氣味,養蠶,手要乾淨,其二蘇繡習俗曆來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為此蘇繡才馳名天下。不過岫煙也是下廚房的,做不出有名的蘇繡。
“林姑娘?又是你的一個表親?”邢岫煙淡淡道。
“和我也算有血緣關係吧,林姐姐的母親是我親姑姑,嫁的是揚州巡鹽禦史老爺,前兒告病歿了,祖籍在木瀆。我們南下,也是為這事……”賈琮看看她衣著:“等下回來,要不我們去布行、絲行挑些東西?”
邢岫煙矜持道:“不用,那不是騎驢找驢嗎?我家就有生絲、織機,沒必要穿那麼好。”
看她不施粉黛、服飾寒酸的樣子,偏偏坐在那兒,小船飄過一座又一座江南小橋,淹沒人群,那種麗色卻掩飾不住,麗色中透著超然。賈琮知道真實情況未必如此,是家徒四壁、拮據慘淡的緣故,也沒戳破她,這段日子瞧瞧邢忠、邢母,也不是那種很勢利的人,市儈倒是有點,畢竟是小市民,誰不會斤斤計較,因此賈琮的那點拉他們一把、再收為盛澤代理人的想法,自然而然也不拂拒了。
他這次的重點不是在盛澤開書店,賈琮從明清史料,以及大順江南的親身經曆了解到,資本家在江南是非常吃香的,如果擁有一個較大的莊子,魚蝦、牛羊、棉花、桑樹……各種東西全方位立體化經營,在古代,糞都是錢,這種經濟是穩固的,這麼乾的富商不在少數。
下船,進了一片桑樹林,地形是廣闊的平原,丘陵較少,冬日桑葉光禿禿的,枝乾孤零零地搖曳,桑樹種植也甚是講究,距離、壅道(糞道)、水源,四五個邢家佃戶也是乘船運糞,來回挑著施肥,在江南市鎮,產糞的地點固定,一個鎮和另一個鎮的聯係緊密,距離都在幾裡、十幾裡之間。
邢岫煙翩然走在壟道,伸手指點他,賈琮盯著她的腳:“邢姐姐不是纏足的?”
“民間女子纏足的不多,要做活呢,老實說,纏足對於儒家,有相適,也有相悖的地方,文人偏愛那種不得見光的三寸金蓮,你也是?”邢岫煙渾不介意,回頭道。
“不是,我認為自然更美一些。”兩人走了一段,看見林間邢家佃戶和另一撥人在起爭執,那一波人有十幾個,為首的著綢緞,穿著體麵,一看就是大戶人家類似管事的人物,邢岫煙不快地皺起遠山眉,賈琮道:“那晚我聽見了,景甲長說你家地和丌家挨著,丌家既然是華亭名門,怎麼來的吳江?”
“這是常有的事,名門望族,宗族龐大,吳江這一支和華亭丌家是同宗的,他們家世代出翰林,還出過太師,有幾十萬畝地,士大夫不用交稅,都不知有多少人把地投在他們名下,瞞稅漏稅……這人是吳江丌家的丌管事,好幾次因水源問題,和我家佃戶起口角了。”邢岫煙秀項一扭,低頭無奈地道:“那個祖公爵,也是吳江丌家的人。”
該來的,總會來啊,賈琮淡然笑道:“怎麼我到的地方,都有禍事?人家說我是天煞星,也是有原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