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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城,煙袋斜街,大雪飛揚。
飛飛揚揚的鵝毛大雪落在他油傘、披風上麵,他站在戴公公院子裡,儘管打著傘,整個人卻被堆成了雪人似的,這個人竟然是賈琮。
“喲,賈修撰來了,你也是咱家府上的常客,是哪個不開眼的奴婢刁難你?為何不進去坐坐?”戴權乘轎回來,暗暗訝異,卻已猜測出賈琮所為何來。
“公公折煞在下了,我大順禮儀之邦,程門立雪,在下還是懂得的。”賈琮忍著渾身冷意。
他這樣把自己比作程門立雪的楊時,就是暗喻戴權是程朱理學的二程,馬屁不可謂不高明。戴權大悅,請進堂屋喝茶:“來人呐,賈修撰凍了這麼久,不宜烤火,拿冰窖的冰塊出來,給賈修撰搓搓。”
“謝過公公。”賈琮凍得渾身木人,起身作揖,再坐下:“內閣曆來缺額,公公是皇上身邊的人,此刻特簡大學士王統製一死,公公認為誰有希望?”
“下野的西山趙北鬥,希望比你大。”戴權笑嗬嗬道:“不過賈修撰前途無量,就缺一份資曆。”
小太監拿來冰塊,賈琮緩緩地搓了搓:“我能賺來這份資曆,但要公公鼎力相助。”
戴權目光開始幽幽地盯他,賈琮遞過來一份名單:“今晚申時之後,我會以山海盟盟主,幽燕物望最高的年輕一輩的名義,聯合公車上書,到時聲勢太大,必然會遭受廷杖。”
“而廷杖,由錦衣衛和司禮監主持,我要這四個人死!”
戴權麵色陰陰:“何謂公車上書?”
“我大順每年的舉人、秀才趕考,朝廷公費派送,是為公車,聯合讀書人和一部分京官,是為公車上書。”
“廷杖之殘酷,士大夫之辱,前所未有,莫為此甚,賈修撰為何要行這個奇招和險招?如今四大家族岌岌可危,一個不慎,可就命喪黃泉!”戴權不解。
“為了自保!也為了升官發財!”賈琮紅著眼圈、呼吸急促:“公公知道那些物望太高、名頭極大的文官,為什麼能自保不死嗎?比如海瑞,比如雒於仁,再比如徐階,那就是好的名聲!一旦我直名震天下……縱使不升官發財,也足以不死!亦能消彌四大家族給我帶來的誤解和隱藏的政治打擊!”
這人是個政治瘋子!戴權好奇道:“你要以什麼為理由上書?”
“這點公公不必擔心!在下自有計較!”賈琮涕泗橫流地就要下跪:“還請公公幫我,他日若我入閣,必不敢忘今日之恩!”
“哎呀!快請起,快請起!”戴權眸光閃爍,又不由得暗暗得意。
……
賈琮係緊披風,走出煙袋斜街。
按他的謀劃,今天之後,賈琮之名,必將震動天下!
是生,是死,是富貴,還是卑賤,全看這一步棋。
如臨深淵,如履薄冰。
……
戴權打開紙條一看,赫然是四個人的名字:
吏科都給事中羅敏、工科給事中魏無知、翰林院修撰蔣化蛟、禮部侍郎徐有貞。
每個名字,將代表今晚的一條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