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等附議,吾皇英明,燭照萬方!”一時群臣無不附和,高文起一邊高唱頌詞,一邊牙齒也幾乎咬碎了。
皇帝大喜,興高采烈,著有司商議封爵。下麵的忠順親王溫順有禮,賈琮謙虛回應,無非抬愛謙虛之詞。高文起、賈雨村已經又示意值班的刻道官,兵科給事中裡麵,有他們的打手,當即出來回道:“燭照萬裡、英明神武的聖上,荷蘭國使者以我禮節三拜九叩,西班牙、英法、意大利等番使者,也理應如此。”
“不錯。”
“是啊。”
附和的人占絕大多數,不獨是政敵,也有很多大臣骨子裡,都認為本國是世界中心的,外國都該下跪。
賈琮也表示理解他們這種心理,因為世界上大多隻要有過一點文化文明的國家,都認為本國是中心,就連非洲部落也有此等思想。但,談到政治上,未嘗不是有人對他反擊呢?
“狗屁王爺,可彆把我惹火了……”賈琮表麵一副謙遜有禮的職業笑容,心裡卻在謀劃著怎麼整死一幫人和敵對勢力,內心甚恨。
“無妨,朕龍潛之時,雖然沒有時時學習禮,卻也受過教導。”皇帝不知看清楚殿下製衡扯皮與否,觀表情十分滿意:“剛才幾位閣老、司禮監奴才提醒了朕,江浙閩粵的巡撫總督,是一致同意開海開港。奏折,便積壓在朕的龍案。朕瞧此事今日一並商議,批紅諭令下去了。”
談到政令,正是秦王叛亂敏感之時,忠順親王不好正麵表決,卻有人搖旗呐喊,很多人也對皇帝放鬆“禮”很不滿了,賈雨村一臉忠誠:“先前臣已言明開海之國帑耗費,入不敷出,陛下,若涉及兵部調令,臣恐周轉籌措不開,無法勝任。”
“海是必須開的。”賈琮站出來,淡淡道:“胡椒等香料、象牙等獸料,舉國士紳,滿堂諸公,並吾皇宮室,誰不用?試問群臣,香料象牙等物,不開海,從哪兒來?”
“可執行列朝列代的朝貢貿易,滿足我等便夠了,何必與民爭利?”戶部侍郎道。
“開海能提供沿海四省、甚至加上山東海量的就業崗位,維持大局穩定,因為沿海多是地少人多、地狹人綢,海禁,禁得了一時,禁得了一世嗎?”忠靖侯史鼎跳出來聲援賈琮。
皇帝笑眯眯地看著他們爭論,賈琮正義凜然地環視道:“忠靖侯說得不錯,僅僅朝貢貿易,怎麼與民以利?我看利的是一群小人的私心!開海之利已如上述,若不開海,宋明史書上斑斑血淚,一條一條記載著:海越禁、民越亂!海越禁、沿海窮民愈發無法謀生!海盜強商趁機崛起,倭寇屠戮我東南,縱橫閩粵江浙,如入無人之境!馬放南山,兵不能戰,兵部四司難道不失職嗎?最後丟的不是我朝的體統嗎?禁海害的百姓如此,官商把持走私,一旦收為國有,群小沾沾,喋喋不休!究竟是誰,在與民爭利?!”
“反對開海者,難道是欲重演東南倭寇之亂?百姓慘遭蹂躪之禍嗎?!是欲覆滅我東南嗎?是何居心?!”
汪應元正擔憂,怎麼又說到老話題上了?不想賈琮據理力爭,一番話,駁罵得多少人不知如何回答!
聲震殿瓦,酣暢淋漓!
賈雨村皺眉:“這不過是你片麵之詞,我生在浙江湖州,對沿情況比祖籍金陵的,還要了解。”
“好,賈司馬調查過沿海四省今天的真實狀況嗎?”賈琮反問。
“沒有,此非本官之職司。”
“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賈琮一臉痛心疾首,淚流雙頰:“你們又有誰知為何我國沿海騷擾不斷?禮部隻知以虛浮禮節作為攻擊手段,兵部隻知首先考慮屁股上的位置,戶部對經濟又知之多少?又可知道經濟乃我國自古以來邊境戰亂的根本誘因?”
賈雨村、忠順親王、高文起,甚至史鼎、水溶、汪應元、畢忠等,全都懵逼了!不是……正在爭論開海禁海嗎?怎麼又扯到經濟?經濟是根本誘因,這……這是什麼邏輯原因?完全聽不懂啊!
“自唐宋以來,我國一直在貿易順差的位置,外國香料象牙雖受中上層歡迎,但是沒有也沒關係,這就是你們的思維思想。但平民百姓的生活水平呢?是,你們可以不管,但戰亂、民間教會為什麼幾千年來一直大行其道,亙古不變?你們想過嗎?”
賈琮輕輕地道:“你們沒有想過,外國一直在貿易逆差,隻要貿易逆差不消失。就永遠不會安寧!鎮守駐紮永遠勢在必行!特彆是西洋如今已有數個國家能環球航行,貿易一旦有高額利潤,若不圖強,外國侵略步伐永不停止。我說一個親眼所見的事實:英國買我們的茶葉,他們有高額貿易渠道,甚至在南洋、天竺殖民地海量栽培。這還不夠!他們把奴役病化我們舉國男女的鴉片打進來!一旦上癮,一旦高額兜售鴉片,那麼,他們的貿易逆差就緩解了,那麼,我們,就隻能等死了!”
“所以,皇上,臣說戶部、兵部都應該好好管管此事!好好厘清兵政經濟!為國計!為民計!這是臣說經濟兵政民生之所以重要,亦是沿海四省巡撫總督之所以讚成臣的奏章。臣丁憂在即,全身困頓,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後人哀秦而不自哀,亦複使後人而複哀後人也……”賈琮言畢,淚痕未乾。
政敵們,不知如何反駁,怎麼反駁呢?有他懂得多麼?甚至作為政敵之一的高文起也不禁佩服地想道:“賈琮不但大器已成、羽翼豐滿,而且,獨角戲也沒人比他唱得好!”
戶部尚書畢忠激動顫抖地胡子亂抖:“皇上,臣最熟悉不過戶部事務,賈琮所言,全是驚世醒國、老成謀國之言!如此忠心,皇天後土,日月昭昭,滴滴可見!”
“沒有人是小人!”皇帝激動地握緊拳頭:“朕的眼睛沒瞎,誰在養尊處優?推諉搪塞?誰在力挽狂瀾?不顧安危?台灣府已歸順,女王不日要來拜見,昔日有陸上絲綢之路,造就強漢,今日開海上絲綢,成就千古一順。為此儘心者,都是忠臣。”
賈琮仍舊眼睛含淚,其實密折來往,他與皇帝從相識開始就沒有種下矛盾種子,這點非張居正可比,這就立於不敗之地。
他雖年輕,雖精氣神不是最好的,但背影卻無數人仰望。外國使者們驚歎著賈琮對他們的心思一針見血,此刻雖然無聲,卻驚天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