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誰琴藝最精?”賈琮思索記憶,不久便打好腹稿,突發奇想:“我有了一篇,要是能用七弦琴彈出來,最好不過。”
林黛玉擺擺玉手:“我學過一段日子,手疼得很,所謂三日不彈,手生荊棘,彈著玩倒行,要精就難了。”
“是的。”賈迎春挨近兄弟:“琴藝要精,非得天天都彈一二個時辰,手都能彈痛了,再說此時鼓樂不妥,不如寫出來,叫外人彈。”
“怕啥。”賈寶玉道:“紅白喜事,喜事就應該鼓樂。”
賈府四個春,各精琴棋書畫,大丫頭也由此區彆,賈琮想最精琴的,該是宮裡的元春,他邊聽邊下筆潑墨寫了,妙玉道:“你把減字譜寫出來,我倒可以試試。”
眾人都說妙玉合適,譜上琴曲,通琴理的人自能看出精妙,賈琮暗暗無奈,他隻聽得弦調,自己也彈不成,不精通怎麼寫譜?幸好妙玉全場最佳,應該無虞,深感妙玉真有大用,於是又邊寫邊跟她說他詞中七音。
“古琴十三徽十三音,哪來七音?”妙玉當場笑話:“嗯,你說的,可能是高音階的無射律,我來幫你譜罷了。”
“是了,三分損益、十二半音、黃鐘大呂、無射夷則。”林黛玉接道。
“是啊,焦尾枯桐,鶴山鳳尾,龍池雁足,有好琴好詞,不怕沒好譜。”
賈琮暗暗汗顏,無人笑話,千金小姐們也隻是一知半解,無論哪一門,精通都是耗時耗力的,隻歎妙玉助府上良多,世外高人,一向冷傲,竟與賈琮如此親切。
另外盼著賈琮能搗鼓出什麼東西來,三春深察不出他倆快速飛逝的眉目情意,與賈琮儘過魚水之歡的李紈,旁觀默然,轉眼對視鴛鴦,發現成行的丫頭紅了一下臉,李紈納悶,心跳了一下:“該不會是鬼神懲罰,被鴛鴦看出來了?不對,是我心裡有鬼才多疑。”
鴛鴦蓬外船尾和晴雯一起搖櫓玩,心道:“珠大奶奶是不是看出了什麼……哎呀,我又怕什麼,當初老太太的態度就等於答應……”
賈琮揮筆寫完,妙玉首先觀看:“我譜、彈幾天,再讓你們聽。”
眾人隻見題目是“天行健”,要過來看,賈琮伸伸懶腰,商談了園子詩社與山海書社的往來親密合作,重要之事完成,無心聽人評價,出蓬門,叫鴛鴦晴雯開到蓼汀花漵岸邊,可憐倆俏丫鬟嬌媚柔弱,晴雯搖幾下,罵著不乾了,賈琮暗歎自己無隋煬帝萬人拉纖的福氣。其時殘陽如血,他上岸找茅廁,說了要好好備出殯停靈之事。
鴛鴦看他去茅廁,自不便追隨,想著由北繞個半圈再回榮慶堂,出了紫菱洲、蓼汀花漵,行出石道,迎頭周圍是柳葉渚,翠綠欲滴,掩天蓋海,茂盛無比,折了條柳枝穿行,一人驀然想起昔日賈赦威脅、倍感無助,襲人平兒諸閨蜜除調笑也無法,全靠自己奮起反抗,再跟賈琮,路途照拂,恍若一夢。
沒走出花柳世界,遠遠見到柳堤遠在東端,剛好賈琮出恭回來,也往這邊行出園子,她愣了一下,拂動藕合色綾襖,欠身笑道:“怎麼不聽聽他們評價就出來了?難道怕不合格被懲罰。”
“嗨,我不是她們詩社的人,隻是合作關係,我知道你會跟我說的。”賈琮早察到遠近無人,最先有一個眼神惡毒的老婆子,看丫頭折柳枝,欲上來罵,辨出是大丫頭鴛鴦,夾著拐杖跑了。
兩人已經熟絡,不臉紅,賈琮拉她石後柳下的草地坐了,鴛鴦原也不懂書畫,隻說得出聽來的品評,傾訴兩句,急道:“快黑了,沒燈籠,趕緊走吧。”
“不急,路上等個人就行了。”賈琮抱上了她,屬迎春、寶釵那樣肌膚微豐型的鴛鴦,他雙手隔著青緞掐牙背心都很有感覺,一麵解著水綠裙子的腰帶:“剛才她們不是說什麼無射、夷則十二律麼,其實我們也可研究研究。”
“那些我就真不懂了,你教不會的。”鴛鴦笑著欲逃開,那一晃動,高挑水蛇身材一覽無餘,鵝蛋臉上嗔道:“我們還沒個了局呢,你和妙玉早就無射變有射了。”
“誰說你不會,是學得快。”賈琮大喜,鴛鴦是啥臟話也罵得出來的人,溫言道:“不到兩年半,你們就過門,我如果又回金陵,肯定也要看看你父母,修修墳墓。隻是你哥哥金文翔也不管你,我們再要相見相會,等得可是多少年。”
一番溫言關懷,她早忘了要逃開,眸中動情,急急道了一句:“那你彆脫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