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舒姐兒,你已經起來了?那正好,快點換了衣裳,陪祖母去東街,今兒個祖母帶你去“富貴樓”去吃好吃的。”
明舒還陷在那些記憶中,房門已經被推開,孟老太太熟悉的聲音就在她頭頂炸起。
她抬頭,就看到了孟老太太那張布滿褶子的臉。
這張她幼時還覺得偶有慈愛,但後來午夜夢回卻厭惡透頂的笑臉。
剛剛她本以為自己是在死後入了過往記憶的夢中。
可現在這個夢卻有些過於真實了。
她不想理會孟老太太,厭惡地看了她一眼,轉身徑自走到了房間裡唯一的窗戶前。
推開了窗戶,寒風裹進來,明舒就是一個激靈,人卻是一下子清醒過來。
外麵是一望無際的雪景,大雪裹著零零星星的枯樹,越發地顯得清冷。
這裡的確是常年積雪的北疆。
她好像真的回來了。
回到了八歲的這一年。
孟老太太被明舒剛剛那一眼嚇了一跳,隨即反應過來還真的差點跳了起來。
不過想到今天要做的事情,她好歹又把笑容又掛了回來,雖然虛假僵硬無比。
孟老太太道:“舒姐兒,你這孩子是怎麼了?祖母跟你說話呢。快點換了衣服跟祖母出去,祖母帶你去東街玩,今兒個給你買好吃的。”
明舒心中冷哼,回過頭來,對著孟老太太冷冷道:“不去。”
聲音清冽,雖然還帶著稚嫩,卻自有一股威嚴讓人的心不自覺就是一凜。
孟老太太一愣,隨即不悅道:“舒姐兒,你這是怎麼了?這是被夢魘著了,還是發起床氣呢?快換衣服去外麵醒醒神!”
她一邊說著話,一邊也走到了窗前,伸手就去拖明舒。
就在她的手碰到明舒胳膊前,明舒猛地一把推開她,惡狠狠道:“我不去!”
明舒說完就看到了那邊房門又被推了開來,她阿娘周氏也已經走了進來。
“阿娘!”
明舒眼睛一酸,她三步並作兩步就撲到了周氏的懷中。
多少年了,自從那年被賣,她顛破流離,而她阿娘因她而被孟家人害死,她已經有多少年再也沒見到過她。
她撲到她懷中,叫道:“阿娘,我不去東街。阿娘,二叔在賭坊輸了錢,祖母想誑我出去,要把我賣去窯子給二叔還賭債,我不要過去,我不要被賣到窯子裡!”
孟老太太剛剛被明舒突然推了一個趔趄,好在扶在了床上沒摔倒。
但她一把老骨頭的,腳還是被崴了一下。
她聽到明舒竟然說出她的目的,又驚又怒,厲聲道:“舒姐兒,你在這胡說八道些什麼呢?你是不是失心瘋了?”
她怎麼會知道這事的?
“我都聽到了,我昨晚都聽到了。”
明舒抱住了周氏的胳膊,衝著孟老太太就大聲道,“我昨晚聽到了你跟二叔說話,二叔讓你今天帶了我去酒樓,他再騙了阿爹去酒樓,讓那些人逼著阿爹摁手印把我賣去窯子,好替二叔還賭債。呸,他欠的賭債,憑什麼要賣我來還!”
說完又轉向周氏,道,“阿娘,我不要被賣進窯子。”
周氏驚得麵色煞白。
她下意識摟住明舒,瞪著孟老太太,道:“阿娘,這,這可是真的?”
小叔子好賭她是知道的。
但賭到要要賣她的閨女去窯子?
這也實在太過驚悚離譜了些。
“她這是瘋魔了!”
孟老太太聲音尖利道,“這種瘋魔的話你怎麼能信?我看她定是撞了邪祟了,茹娘,你把她交給我,讓我去找大師給她看看。”
孟老太太上前就想去拖明舒。
但這回周氏卻一把護住了明舒,眼神防備地看向孟老太太,道:“阿娘,舒兒不舒服就讓她在家歇著,還出去做什麼?”
孟老太太被她這副樣子激得大怒。
推著周氏就去拽明舒,一邊罵著“反了天了,反了天了!”
可是她越發脾氣,形容越急迫周氏卻越是生疑,護著明舒堅決不讓她帶走。
最後孟老太太氣極,腳上被崴的地方又疼痛難忍,終於怒聲道:“你以為不讓我帶她走這事就成不了了嗎?我告訴你,伯年已經去了酒樓,隻要他摁了手印,這丫頭就是賭坊的人了,回頭賭坊來帶走她,看你還能有什麼辦法?!”
伯年就是孟老太太的長子,周氏的丈夫孟伯年。
周氏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己的婆婆。
房門大開,不知何時門口已經站了兩個男孩,俱是一臉驚怒的看向孟老太太。
正是先前還在外麵的孟石桉和孟石文,周氏的兩個兒子,明舒的兩個哥哥。
周氏氣得全身發抖。
她罵道:“孟仲誌賭錢輸了錢,憑什麼要賣我的閨女?你們敢賣我的閨女,我就跟你們拚了!”
她說完轉頭就對門口的大兒子孟石桉道,“石桉,你快去鋪子裡,把你阿爹叫回來!”
孟石桉轉頭就往外跑,明舒跟周氏說了聲“阿娘,你不要讓她走,我去跟大哥說幾句話”就跟著衝了出去,順便還拖了二哥孟石文一起。
她莫名其妙地突然回到了生前被賣的這一天。
她可不想再被賣一次,雖然後來也算是被人救了,但那些噩夢般的經曆她卻一點也不想再經曆第二次。
她衝出去追孟石桉,再拉了孟石文,自然是有事吩咐他們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