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允煊看她懨懨的樣子,卻是有些誤會。
他伸手捏著她的被子,道:“對不起阿覓,是我讓你受委屈了,當年更是差點害了你。”
可他隻能處理祝嬤嬤,去也不能對包庇祝嬤嬤的魏老夫人做任何懲罰。
他慢慢道,“是我錯的離譜,你是對的。”
前麵阮覓尚算聽得懂,後麵卻聽得有些莫名其妙。
她索性又提起了些精神來,道:“什麼是你錯了,什麼是我對的?”
可這回趙允煊卻不肯說了。
他又去抱她,但她怎麼問,他卻也不肯說。
一直到兩人又折騰了大半夜,她沉沉睡去,他才抱著她,慢慢撫著她的頭發,低聲道:“以前我以為隻要我能夠給你足夠的寵愛和保護就夠了,現在才知道,我應該給你的,是你能夠保護自己的能力和權力。”
*****
京城魏府。
魏老太爺回到府中時也已經是深夜。
魏老夫人已經先回了府中。
發生了這麼多事,她雖然倦極,但卻哪裡睡得著?
是以魏老太爺一回來,便見到靠在熱炕軟枕之上的魏老夫人掙紮著起身過來迎他。
和皇帝談完,魏老太爺心裡本就像是墜了巨石般沉重,還有滿腔的頹敗,此刻根本沒有心思再說什麼說。
再看到自己夫人這副樣子,更無心再說什麼。
連斥責的話都不想多說一句。
可魏老太爺不想說話,魏老夫人心裡卻有無數的話想要問,想要說。
哪怕她看到魏老太爺麵色沉重疲憊,也顧不得了。
她道:“太爺,陛下他,到底怎麼說?”
魏老太爺掃了她一眼,沒理會她,徑直走到了桌前坐下,自己斟了一杯茶,飲了,才道:“陛下命令緒去福州府,接手福建水師,年後就出發。”
魏老夫人一愣。
讓兒子去福建?
這並不是她想要問的,她是想問陛下打算怎麼安置祝嬤嬤......但兒子去福建?
饒是她並不懂什麼軍政之事,也感覺此事好像有些不對勁。
很不對勁。
因為西北魏家植根於西北,數百年來都是西北的武將世家,這近百年來都掌著西北督府。
兒子是現任的西北都督,他去了福建,那西北都督的位置誰來坐?
她這樣想著,也這樣問出來了,按著心中的驚疑不定,問道,“那令緒的位置由誰來坐,令紀嗎?”
魏令紀是她和魏老太爺的次子。
魏老太爺:......
他滿心疲憊,真是一句話都不想說,但還是道:“過幾日你便和我回西北,以後再不準踏入京城半步,就是在西北,也再不許多言半句宮中之事,皇家之事。”
魏老夫人徹底呆住。
聽了他後麵的話更是不悅。
她道:“太爺,這是什麼意思?現在已經就快年底,我們為何要現在就回西北,難道要在路上過年嗎?而且你剛剛還說,令緒年後要出發去福州,他是要跟我們一起去西北還是留在京城屆時直接去福州?”
還有說什麼不準踏入京城半步,不許多言半句宮中之事,皇家之事,憑什麼啊?
皇帝是她的確外孫啊!
她隻覺得腦子裡亂七八糟的。
今天的事情本來就已經將她的精神已經耗儘,現在又聽到自家老太爺用這樣一副神情,說著這樣一番完全不合常理的話,就算她尚不知道是哪裡不對勁,也知道必定是皇帝做了些什麼,還是對魏家不利之事。
她看著魏老太爺,腦中閃過諸多念頭,最後就又定格到了那明禾郡主身上,突然尖聲道:“太爺,難道陛下他真的為了那個女人在對付我們魏家,他的外家嗎?不過是一個女人......”
“那是他的原配嫡妻,我們大周的皇後!”
魏老太爺原本是滿心疲憊什麼也不想說,但此時終於還是被魏老夫人把已經沉下去的火氣給激了上來。
“是,你的確是陛下的外祖母,但先國禮後家禮,她既是陛下認定的皇後,你就應該對她懷有最基本的恭敬之心,更何況她嫁給陛下,亦從無不妥,更已經誕下了皇嫡長子!你憑什麼這麼自以為是,低看她,還包庇縱容曾經暗害她的奴仆,你是得了失心瘋了嗎?”
魏老夫人被他罵得眼睛發紅,一直強撐著的最後一根弦終於崩斷了。
她道:“她不過是一介商戶女,還不能再生養,有什麼資格為後?”
“啪”得一聲,魏老太爺一巴掌扇在了她的臉上。
但這一巴掌打完,魏老夫人被打得癱倒在了地上,呆住了,就是魏老太爺自己也呆住了。
魏老太爺一生征戰沙場,殺人無數,但他和魏老夫人成婚數十載,一直對她愛護有加,還從未對她動過一個手指頭。
魏老太爺跌坐到椅子上,看了一眼嗚咽出聲的妻子,也沒有上前去扶她,長歎了口氣,滿心疲憊道:“文婉,你還記得燕凝嗎?”
魏老夫人一愣。
連汩汩而下的眼淚都停住了,抬頭看向魏老太爺。
燕凝,她當然記得。
那曾經是插在她心底很深的一根刺。
不過這都已經過去幾十年了,老太爺為何又突然提起她?
魏老太爺卻沒理會她的神色,慢慢道,“你應當隱約聽說過,當年,在永泰帝將你賜婚於我之前,其實家中早就已經給我定下過親事,就是我母親的娘家侄女燕凝,她跟我一起青梅竹馬長大,我們的婚期都已經定下......但是永泰帝卻突然賜婚......”
他沉了沉臉,簡短道,“永泰帝突然賜婚,父親和母親其實並不喜你,更不喜永泰帝的突然賜婚,所以原本母親是想要我在跟你成婚之後,就再娶燕凝為平妻,讓你就做個擺設的......”
“隻是我和燕凝都沒有同意,燕凝是不願與人爭夫,而我,是因為你既然嫁給了我,就是我的正妻,這件事你本就是無辜的,我不能因他人之過而讓你遭受殺身之禍。”
說什麼平妻,一來他們魏家從不納妾,二來燕凝也是世家之女,身份高她甚多,如何可能為妾?
其實就是讓她死而已。
他看著她,聲音驀地轉冷,道,“但你和燕凝,要真論起來,不管是身份還是情分,當年你都是比不上她的,但凡我有納妾之心,或者母親心狠一些,你怕是早就在當年嫁進西北之時,就已經變成黃土一抔了。”
“這樣的你,到底有什麼臉,又有何資格說明禾郡主是一介商戶女,沒有資格為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