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皎白之月)(1 / 2)

潘雪梅正在給半夏化妝的時候。

一個進入音樂廳大門的中年男人,引起了一陣小小的騷動。

觀眾席上一些認識他的學生將目光集中在那人的身上,壓低聲音竊竊私語。前排就坐的教授們也都站起身來,紛紛和他握手。來人打完招呼,卻謝絕了在評委席落座的邀請,隻在前排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

潘雪梅正給半夏塗唇膏的手就頓住了,盯著那個人背影,變了臉色。

半夏撅著嘴問,“怎麼了?”

“那個人,”潘雪梅氣呼呼的,“剛剛進來的那個人,是小月的爸爸。省交響樂團的團長,我們學院的名譽副校長尚程遠。”

尚程遠這樣明晃晃地在觀眾席上一坐,還有哪個教授好意思不把手上的票投給他的女兒嗎?這些人真是過分,潘雪梅氣得牙癢癢。

坐在她們前排的尚小月,此刻穿一身miumiu的立領襯衣,搭一件el的羊絨小短裙,挽起頭發化了淡妝,漂亮得就像天空中的月亮一樣。

前有鋼琴係的才子保駕護航,後有自己聲名赫赫的父親托底。

天之驕子。

半夏沒心沒肺地哦了一聲,繼續撅著嘴等潘雪梅給她塗唇膏,還衝她眨了眨眼。

潘雪梅看著自己身邊的好友,心裡突然替她難過了一下。

半夏不論什麼時候,都這樣笑吟吟的。仿佛在她身上就看不見任何讓她慌亂為難的事。她就像一個小太陽,帶給彆人的永遠是快樂和溫暖。但這個姑娘平時過得是什麼樣的日子,身為好友的潘雪梅是最清楚的了。

彆說哄著供著把自己捧上台的家人。她甚至連一件像樣一點的登台禮服都沒有。

她明明擁有那麼優秀的天賦,卻還需要起早貪黑地努力,邊供養自己邊承擔著繁重的學業。

難道連一個展示自己的機會,都不公平的能擁有嗎?

好朋友掏心掏肺地替她焦慮著急。沒心沒肺的半夏隻顧著照鏡子欣賞自己剛剛化好的妝容。

一邊嘻嘻哈哈地誇獎潘雪梅手藝好,一邊把口袋裡那條醜了吧唧的四腳蛇拿出來,神經兮兮托在手心,問那條蜥蜴自己好不好看。

選拔賽在這樣的一片緊張的氛圍中開始了。

台下的評委都是係裡最嚴格的教授,一臉嚴肅。初上台的幾位選手免不了發揮失誤。

鬱安國緊皺眉頭,拿著筆在評分表上不停頓筆,口中掛著他那句口頭禪,“一屆不如一屆,一屆不如一屆,這真是我見過的最差一屆的學生。”

相比他的暴躁脾氣,趙芷蘭溫和許多,“我倒覺得有幾個不錯的苗子。對了,聽說老鬱你這次推薦的是一個普高上來的孩子,我很好奇到底是怎麼樣的孩子入了你的眼。”

“矮子裡拔高個而已,也是個不像樣的家夥。”鬱安國連連搖頭歎氣,眉間的皺紋卻不自覺地舒展了。

輪到尚小月上台的時候,她在眾人的目光中站起來。突然過轉身,直視坐在她後排的半夏,昂起下巴,“這一次,我絕不會輸給你。”

還在悄悄抓小蓮尾巴玩的半夏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有點茫然,“啊?”

尚小月憋著一口氣,挺直自己纖細的脊背,甩一下裙擺上台去了。

半夏在四周探尋過來的目光中擋住了臉,悄悄問身邊的潘雪梅,“她這是怎麼了?這樣我好像好尷尬啊。”

潘雪梅看著神經粗大的半夏無奈地歎了口氣,“她這是積怨已久,終於爆發了吧。你就當做兩個天才之間的相愛相殺好了。”

登上舞台的尚小月握著琴看著台下。晏鵬在她的身側輕聲笑道,“尚叔叔還是很疼你的,有他親自在這裡鎮著,你就沒什麼好緊張的了。”

此刻的尚小月,沒能聽進他說話的聲音。

舞台上的燈光打得很集中,從上麵看下,台下黑壓壓地坐著許多人。她的目光在人群裡掃視了一圈,看見了自己的老師,父親,朋友和勁敵……

那個令人討厭的半夏神態輕鬆,一臉笑吟吟地,還在和身邊的潘雪梅說著悄悄話。

其實她從來就沒有將我放在眼裡過。

尚小月指尖微微用力,抬起了自己相伴多年的琴。

曾經,是我在你身後追尋著你的腳步。從今以後,我會讓你不得不正視我,視我為你不可忽視的敵人。

她朝自己的鋼伴微微點頭示意,絢如高歌的琴聲便在音樂廳內響起——《柴可夫斯基D大調小提琴協奏曲》

柴可夫斯基這位音樂史上的巨匠,一生之中唯一隻創作了一首小提協奏曲。這首曲子的結構宏偉,旋律多變,演奏難度極大。

“技巧不錯啊,聲音飽滿有力,氣勢也很強大。”台下的教授紛紛抬起頭來。

“這個跳弓舒服,運弓也很厲害。”

“不錯,不錯,真是難得的好苗子。原來女孩子拉柴小協也能有這種氣勢。”

台下旁聽的學生們,也悄悄開始議論,

“這是誰啊?”

“大二的尚小月,喏,她爸爸就是尚程遠,名門之後,名不虛傳。”

“十度之後連續跳弓,這個難度很大啊。

“天呐,她還要開始加速,真的是人嗎?”

舞台上的尚小月已經聽不見這些小聲的議論,徹底地沉浸在自己激昂澎湃的演奏中。台下一張張熟悉的麵孔,在自己眼前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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