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來和女生吃宵夜不是在酒店,就是在咖啡廳的魏誌明實在跟不上半夏這種行事風格。
“實在不行就加一份烤串,”半夏看著這位少爺,為難地歎了口氣,“不能再多了。”
在路邊燒烤攤坐下的魏誌明,感覺到有些茫然。他今天穿著的是範思哲的外套,腳下踩著紀梵希的鞋,卻蹲在路邊一張搖搖晃晃的小桌子旁,等著吃煙熏火燎的烤串。
“老板,來二十串肉串,兩白果,兩香菇,兩秋葵,還有一份茄子。”半夏點完餐,轉過頭問他,“要酒嗎?”
魏誌明小心地問:“你還能喝酒啊。”
“也不算能喝。”半夏說,“我們家鄉從小喝的是白酒,不過把你喝到明天晚上都彈不了琴應該還是沒問題。”
“彆彆彆,不要酒了。”
半夏就點了一瓶冰雪碧,給一人倒了一杯,就著剛剛端上來的烤肉串吃。
“原來路邊攤還挺好吃的。”魏誌明被新鮮出爐的羊肉串燙得直齜牙,“半夏,你平時,很喜歡吃這些嗎?”
“沒有的,平時我舍不得吃這些。今天是特意感謝你。”吝嗇的半夏絲毫沒有身為窮人的自覺,舉杯和魏誌明碰了一下杯子,“謝謝你陪我練習了那麼多天,沒能一起合奏,有點遺憾。”
魏誌明真被她整難過了,“知道了,我保證不會再乾這樣的事了。”
吃完宵夜回去的時候,魏誌明執意要送半夏回家。
“我為什麼要你送?”半夏不解地看著他。
“你是女孩子啊。”魏誌明吃驚了,“這麼晚回去,當然需要男生保護。”
“我每天都自己回家,已經很多年了,不差這一兩次。”半夏看著眼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男同學,忍不住叮囑,
“倒是你一個人回去的時候小心點。這年頭男孩子出門在外,也要注意保護好自己。”
魏誌明垂頭喪氣地跟在半夏身後一道走,“半夏,你知不知道,你這個人其實長得挺漂亮的,但不能開口說話。你每次一說話,真的是一點女人味都沒有,就和一個男的一樣。你這樣不會有男人喜歡上你的。”
前方的半夏沒有回頭,她那有些清瘦的肩膀披著夜市裡的闌珊燈火。她腳下的靴子有點舊,踩在燈光裡的步子卻很穩。
“我從十多歲的時候,就開始一個人回家。那時候回家一趟不容易,要和很多滿身是汗的大人一起擠上大巴,搶位置。下車以後,天已經很黑了,我還要自己走遠的路。”
她的聲音平平淡淡的,像在說一件很習以為常的小事,
“這麼多年,我都走得好好的。如今我長大了,為什麼要為了讓男人喜歡,反而裝出弱不禁風的樣子?”
魏誌明頓時再說不出話來。
但他最終也沒有離開,默默跟著半夏,陪她走到出租屋的樓下。
***
灶台前的淩冬將剛剛出爐的小米糕切成小塊,整齊擺進保溫盒裡。盒子的下一層是澆了牛肉湯頭的鹹豆花。
他有些滿意地蓋好盒子,欣賞了一下自己的成果,就聽見窗外傳來了半夏的說話聲。
很快,屋子的地板上癱軟著一件粉色的圍裙和一套男士的睡衣。
一隻黑色的小守宮扒拉著窗簾努力向上爬,幾下爬到窗口,探出腦袋往窗下張望。
窗外的龍眼樹下,半夏的身邊站著一個英俊而年輕的男人,正低聲細語地和半夏交代著什麼。
半夏點點頭,揮手和他告彆。
兩個人容貌登對,年紀相仿。最重要的是,都是正常而普通的人類。
在他們的頭頂,燈光暗淡的窗子口,黑色的小怪物用細細的爪子扒著窗沿,伸著黑漆漆的腦袋,沉默無言地看著樓下的這一幕。
回到家的半夏發現小蓮窩在他自己的睡衣上,尾巴繞在身邊,沒什麼精神的樣子。
她先揭開桌上保溫盒的蓋子,哇了一聲,
“哇,有小米糕和牛肉豆花啊。”她有點惋惜地摸摸肚子,“但我今天吃過宵夜了,放到冰箱明天早上吃好了。”
窩裡的小蓮輕輕嗯了一聲,沒有再說話。
半夏收好了保溫盒,洗乾淨水槽裡來不及收拾的碗筷。坐在自己床邊發了一會呆。
過了一會,她彎腰把蜷在睡衣上的小蓮抱起來,托在手心裡摸了摸腦袋。
“小蓮,我今天和一個男生吃飯。”半夏的聲音聽起來有點不太服氣,“那個人告訴我,女孩子晚上回家的時候,都應該有一個男生陪著。”
傷心難過的小蓮沉默地趴在她手心,一點也不想說話。
半夏接著說:“所以我覺得明天晚上開始,我應該帶著你一起出去。”
小蓮一時間愣住了,“可我不是男人。”
半夏大吃一驚:“你不是的嗎?”
小蓮的瞳孔豎立,“不,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