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 35 章(1 / 2)

窗外的蜥蜴先生 龔心文 12086 字 8個月前

半夏本以為自己今夜會做一個甜美無限的夢。奇怪的是, 睡著以後她似乎一直隱隱約約地聽見隔壁傳來連續不斷的鐘聲。

那鐘聲聽起來清脆動人,有一點像鋼琴發出的聲音。

伴隨著聲聲鐘響,半夏發現自己站在一片充滿迷霧的森林前。

一隻兔子抱著一隻奇怪的鐘從她麵前跑過, 一邊跑一邊喊, “糟了糟了,時間已經來不及了。”

嘿,這是要開始半夏夢遊仙境嗎?

夢中的半夏跟著那隻兔子跑進森林中去。

這是一個十分古怪的森林,樹木不像是樹木, 黑漆漆光溜溜的,下細上粗, 倒像是一根根巨大的桌子腿, 椅子腿。

陽光不知道從什麼地方照進來, 斜斜地照在柔軟的草地上。

叢林的半空中,懸浮著一個個大小不一的時鐘,那些時鐘的分秒針在不停轉動, 發出滴滴答, 滴滴答的聲響。

鐘聲清越幽遠,明明並不急促,但不知道為什麼,帶給人一種心慌意亂之感。

讓人無端感覺到時間緊迫, 已經快要不夠用了。

在這個森林裡, 一路走來, 除了看見那些不斷走動的時鐘,一個活著的生物也沒有。

隻是在森林的邊緣,灰色的天幕上, 卻時不時有巨大而恐怖的黑色身影咆哮著走過。

這裡, 是一個怪異又扭曲的世界。

扛著鐮刀的死神緩步走在天邊, 那陶瓷一般的麵容俊美而冷肅。

巨大史前怪獸的黑色身影爬過森林邊緣,它昂首咆哮,像是被燈光打在天幕上的影子。

一具被砍掉四肢的傀儡,可憐兮兮地被吊在空中任人擺布,神色呆滯,無喜無悲。

突然間,有個巨大的女人在森林邊緣出現,她穿著華麗的絲綢睡衣,臉上塗滿舞台劇演員才會用到的濃重油彩。先是仿佛看見什麼一般,誇張而扭曲地發出歇斯底裡地尖叫。隨後她推開那些黑色的林木,大踏步向著半夏的方向衝來。

平靜的森林被她的尖叫聲振動,變得煙塵滾滾,視線不清。

半夏捂住雙耳,為了躲開那個“女巨人”,匆匆向著森林深處跑去。

一隻黑色的蜥蜴從叢林中鑽了出來,出現在她的麵前。

“小蓮?”半夏急忙喊他,“小蓮,你怎麼會在這裡?這是什麼地方?”

隻是小蓮什麼時候變得這樣巨大了?

他幾乎和自己一般大小。

巨大化的小蓮直立著脖頸,站在斜陽的光輝中看著半夏,暗金色的眼睛紋理斑駁,看起來似乎十分悲傷。

他抬頭看了一眼懸浮在半空中的時鐘,開口說道,

“快一點,要把該做得都做了,時間已經來不及了。”

隨後,便轉身鑽入了叢林之中。

“小蓮,彆跑那麼快。”半夏急忙追在他的身後,

小蓮跑得很快,黑色的巨大尾巴在前方的叢林中遊走。

半夏跟在他的身後一路狂追,“誒,等我一等啊,你跑那麼快做什麼,小蓮。”

眼前豁然開朗,出現了一個墨黑色的高台。

那烤漆的高台上,站著一位身著白衣的男人,看起來應該是小蓮人型的模樣。

半夏剛剛想要鬆一口氣。

那背對著自己的男人,側過臉來看了自己一眼,伸出被花汁染紅的手指,開始一點一點解自己的衣扣。

柔軟的衣服掉落在腳下,玉石般的肌膚暴露在空氣中,瑩白的肩頭披著斜陽溫暖的金輝。

他看上去像是一個正常的男人,肌膚純白而美麗,沒有那些黑色的鱗甲,也沒有長長的巨大尾巴。

半夏站在高台邊昂著頭看呆了。

台上的男人抬頭看向半空中的時鐘,輕輕歎息一聲,“已經沒有時間了。”

懸浮在半空的時鐘背後,出現了一位神靈的虛影,手持巨大的鐮刀,神色淡漠,無喜無悲。

小蓮收回視線,不再看那高高在上的恐怖神祇,而是走到高台的邊緣,跪下來,俯身伸出雙臂來捧起半夏的臉。

逆著陽光,斜陽的金輝裡,半夏的視線朦朦朧朧的,感覺看清了他的麵孔,又似乎什麼也沒看見。

在小蓮的身後,麵無表情的死神舉起了如月的鐮刀,刀尖亮起一點金芒,朝著他緩緩落下。

半夏想要尖叫,想動手推他,喊他趕快躲開。但不知為什麼,無論心中多麼焦急,可夢中的自己怎麼也張不開口,喊不出聲音,一點力氣也使不出。

小蓮背對著空中落下的巨大鐮刀,低下頭來,虔誠地吻她的雙唇。

他吻得虔誠而溫柔,冰冷的嘴唇微微帶著點顫抖。

但半夏隻能僵硬地站在那裡,張大了眼睛,眼睜睜看著時鐘下的鐮刀,緩慢而毫不留情地落下。

森林裡的所有時鐘,在這個時候共同響起肅穆悲愴的鈴聲

……

半夏被鬨鐘的鈴聲吵醒。她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捂住了胸口,心裡不知道為什麼難受得很。

抬頭向窗邊看去。

窗前的加熱墊上,小蓮抱著他的小毛巾,在斜斜照進窗戶的晨曦裡,睡得正香。

半夏鬆了口氣,搓了一把臉,緩緩平複被噩夢嚇醒的心緒。

幸好隻是個夢,隻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夢而已。

小蓮這不是好好的嗎。

昨天夜裡,自己和小蓮彼此互通了心意,一直聊到很晚,渡過了一個混亂好笑,又令人心動難忘的夜。

這麼好的時候,怎麼會做如此奇怪的噩夢呢。

半夏輕手輕腳爬下床,蹲在小蓮身邊,彎腰在他的小腦袋上輕輕落下一個吻。看著他在睡夢中翻了一個身,微微抖了抖小尾巴。

收拾好東西,從家裡出來的半夏,發現斜對麵林石的屋子沒關門。

路過一看,那位大作家正抱著一隻犬形的公仔躺在地毯上哭紅了眼睛,滿地丟著他擦過鼻涕的紙巾。

半夏好笑地伸手敲了敲門框,“林石頭,你又怎麼了?又被讀者罵了嗎?”

林石抬頭看見是她,便繼續賴在地上,抽了一張麵紙狠狠擤了一把鼻涕,答非所問地說,

“半夏,你知道你隔壁住的那位是誰嗎?”

半夏啊了一聲,考慮到淩冬學長不太喜歡親近人的性格,沒有立刻把話說實了,“知道啊,是我們學校一位鋼琴係的學長。”

“是鋼琴係的嗎?我還以為他會是一位作曲家。”林石抱著毛絨狗子說,“他的音樂太有東西了,每一次都能夠直達人心深處。我聽完他昨天的新歌,就覺得自己實在過於渺小,虛有其名,其實不過是一個垃圾而已。”

半夏又好氣又好笑,“你就為了這個哭的?現在已經流行開始這樣跨行業內卷了嗎?”

“你不懂,藝術都是共通的。”林石嫌棄地看著她說道,“不論是家,畫家,還是音樂家,大家其實都隻是在用不同的方式表達自己的內心世界而已。”

半夏受不了他這個文藝範,做了個甘拜下風的手勢。

林石不滿意她的態度:“難道昨天晚上,你沒有聽見隔壁的那首歌嗎?你一點感觸都沒有嗎?”

“什麼歌?”半夏眨眨眼,“我睡著了,應該沒有聽見,我每天晚上都睡得很早。”

莫非自己昨天做了一晚上那樣奇怪的夢,並不是因為小蓮,而是受了學長新歌在潛意識裡的影響?

林石露出為她惋惜的神色,“有機會你一定要認真聽一次,那是一首淒美至極的情歌,一首在絕境之中,奮不顧身奔向愛情的歌。我本來不喜歡情歌,可是它實在太特彆了。”

隨後他又幽幽道,“聽完這首曲子,我突然覺得自己或許也該去談一次戀愛,我的讀者總說我感情戲不行,把女主角寫得像是紙片人。或許隻有體會過愛情的人,才能寫出真正深刻的作品。”

“這倒是啊,”半夏帶著點得意笑了一聲,“沒有真正感情經曆的人,光靠想象,是很難知道那其中的滋味有多美好的。”

林石紅腫的眼睛就瞪圓了,一下從地上坐起來,“不可能,說得好像你體驗過一樣。”

他和半夏對著門住了一年多,知道這個女孩是一個和自己一樣不談戀愛的修煉狂魔。

半夏清了清喉嚨,眼角透著得意,“當然,我現在已經是有男朋友的人了。”

“連你都有男朋友了?”林石浮腫的臉色更加難看了,憋了半天,才萎靡不振地歎了口氣,“其實半夏,你的琴聲也很動人,我有時候卡文卡得焦頭爛額,聽到你的琴聲很快就能順過來了。可惜你學得是古典,我接觸了解得少,才相對沒那麼容易產生共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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