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 63 章(1 / 2)

窗外的蜥蜴先生 龔心文 12040 字 8個月前

放寒假的時候, 淩冬陪著半夏一起乘坐動車回家。

出發的時候窗外是鬱鬱蔥蔥,山青水秀的南方。車如龍行,穿過中原沃土, 大江大河。

車窗外的景色一路變化,漸漸土地變得平坦,綠茵漸少。

直到窗外的世界飄起了雪, 大地變為一片銀色, 半夏的家鄉也就到了。

下了動車, 站台上撲麵而來的寒意,讓半夏鼓起腮幫呼出了一大口白霧。

“能習慣嗎?冷不冷, 你有沒有來過北方?”她問身邊的淩冬。

淩冬把自己脖子上的圍巾取下來, 繞在了半夏脖子上, 仔細地打了一個好看又平整的結。

那圍巾是他在車廂內就圍好的,這個時候解下來, 帶著淩冬溫暖的體溫,舒舒服服地將半夏裹在了裡麵。

半夏看著眼前的人, 總覺得淩冬眼底帶著一點對自己的縱容。仿佛自己說錯了什麼, 而他卻由著慣著自己,隻是無奈地笑笑而已。

出了火車站, 還要換乘一段路的長途大巴。

長途汽車站離火車站不遠, 淩冬和半夏牽著手,打著雨傘走在燈火闌珊的大街上。

“變了好多,從前喜歡的商鋪好些都不見了。”半夏很久沒有回家了,邊走邊感慨,四處打量著這個自己渡過多年時光的小城市。

為了找到合適的小提琴老師, 她從很小的時候, 就在城裡的學校寄宿, 每到周末才坐巴士回家。

“汽車站的位置倒是一直沒變。和十幾年前一樣,還在那個位置……”半夏笑著說,“咦,小蓮你怎麼好像知道車站怎麼走一樣,還能走在我前麵。”

走在前方領路的淩冬轉過頭,有些無奈地看著她,將手中黑色的雨傘傾斜,舉在她的頭頂。

兩人坐上大巴車,冒著細細的小雪,往半夏家鄉的小鎮上趕。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開往家鄉的巴士在漆黑的山路上亮著車燈一路飛奔。

“我讀中學的時候,每個周末都要坐車回家。”半夏對坐在身邊的淩冬說,“那時候的路很差,車也沒這麼舒服。班次還少,上車和打仗一樣,先擠上來的才有位置坐。”

“很多人還要帶著雞啊鴨啊,大包小包的行李一起擠上來。你肯定沒體會過,那整個車啊,就擠得和沙丁魚罐頭一樣,各種味。幸好我比較有經驗,人還瘦小,所以基本每次都能搶到位置。”

半夏看著車窗邊,看見了自己少女時期熟悉的景象。

灰蒙蒙的天空落下斜飛的亂雪,道路兩側漆黑的樹木排著隊飛快地後退著。

“那時候沒什麼錢。到了周五我就想著能省一餐飯錢,回家再吃。每次都餓著肚子坐車,有時候很晚才能到家。不小心把胃搞壞了。”

淩冬的手臂伸過來,圈著她的肩膀,把她摟進一個溫暖的懷抱裡,低頭吻她的頭發。

飛雪的窗外,溫暖的車廂,窗戶上倒映著兩個人的麵容,身後學長的目光始終落在自己身上。

半夏一時間有些恍惚,原來已經不是從前了啊。

自己已經不是那個每周孤獨一人,擠著長途車回家的小孩了。

下雪天車開得很慢,半夏在細細密密的飄雪聲中,靠在淩冬的肩頭睡著了。

睡著的時候她做了一個夢,夢裡的汽車到了站,站台還是那個多年前已經被拆除了的老舊站台。

暖黃色的站台路燈下,母親端著一瓦罐的熱湯,站在細雪飛揚的燈光中衝著自己笑。

淩冬搖醒她的時候,半夏睜開眼。發現汽車已經快要到站了。

停車之後,兩人下車取了行李,沿著通往村子的道路走。

走了幾步之後半夏忍不住回頭看去。

新修的汽車站台寬敞明亮,廣告燈箱照亮站台前平整的道路。

可是那個站台上空落落的,沒有任何人的身影。

我回來看你了,媽媽。還帶了一個我喜歡的人。

你可以放心了嗎?

夜色已經很濃,下著雪的村路空無一人。

遠遠看見村口的時候,淩冬把手中的行李箱塞到半夏的手上,突然整個人消失了。

黑色的小蓮掛在了她的手上,頂著風雪順著半夏的手臂爬上來,鑽進她脖頸的圍巾裡取暖。

“誒,這是乾什麼?突然不好意思了嗎?”

圍巾裡,小蓮的腦袋鑽出來,不說話。

寂靜雪村亮著星星點點的燈火,村口的位置有人打著手電走來。

那人看見半夏,立刻高興地揮起手來。

原來是半夏的表弟半糊糊,特意打著手電出來接她。

“姐,就知道你快到了,我特意出來接你。”讀高中的表弟如今已經長得比半夏高了,但對著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表姐,依舊有種既害怕又稀罕的複雜情緒。

他接過半夏的行李箱,用手電光開路,湊在半夏身邊討好地說,“姐,看我對你好吧,這次回來有沒有帶我喜歡的零食?”

半糊糊和半夏血脈最接近的地方,大概就是兩人都是一個吃貨。

半夏把提在手裡的一大袋塑料袋塞進他的手裡,

“全在這裡了。”

“呀,還真買了,這麼多,姐你怎麼突然變這麼大方,這下血本了吧,你哪來的錢?”

“是啊,沒日沒夜打工,省出來給你買的。”半夏從小就不慣半糊糊,給一個甜棗,還要用軟刀子紮兩下。

半糊糊如今上了高中,也終於知道自己這個姐姐半工半讀的不容易之處,不再像小時候那樣熊著和半夏搶東西。

磨蹭在半夏身邊實心實意地說了聲謝謝。

天氣冷,夜已過半,年邁的奶奶已經睡了。

半夏就沒有應半糊糊的邀請,去住在附近新樓房裡的舅舅家,而是直接回了屬於自己和媽媽的小院子。

屋子裡的土炕已經有人提前燒好,被套和床單是半糊糊的母親,也就是半夏舅母前幾日過來幫忙拆洗過的。

躺在上麵有一股冬日裡太陽的味道。長途奔波的疲憊,都被這股熟悉的暖意消解了。

窗外的雪開始越下越大,鵝毛似的大雪片片飄落。

許久沒見到雪的半夏,和小蓮一起趴在窗台欣賞雪景。

用袖子把玻璃擦出一小片,可以看著窗外銀色的世界,玉做的乾坤,天地蒼茫,荒野寂靜,隻聽得北風呼嘯。

“如果你夏天來,這裡看出去就是鬱鬱蔥蔥的一片原野,綠草之間開著許多野花,有很多的野蜂在裡麵飛來飛去,特彆的漂亮迷人。再遠一點還有一片小池塘。小時候我們最喜歡去那裡玩了。”半夏對蹲在窗台上的小蓮這樣說。

小蓮伸直著他的脖頸,透過擦開的那小塊玻璃窗凝望著遠處白茫茫的世界。那暗金的雙眸中倒映著雪色,癡癡地看住了,不知在想些什麼。

半夏順著他的視線看向雪原深處,回憶起夏日時,那裡荒草叢生的盛景。忍不住和身邊的親密愛人述說起自己童年的趣事。

“小的時候,我們這裡有很多傳說,大人們都不讓我們往荒野的深處跑。說那裡住著神仙,妖精,和魔鬼,是不屬於人類的世界。”

“一村的小孩,大概就我的膽子特彆肥,老喜歡去野地裡探險。我還撿回來過不少東西,有一隻兔子,好幾隻尾巴長長的野|雞呢。”

“我還看到過一隻很漂亮的雄鹿。可惜它那時候被野獸咬斷了脖頸,已經快死了。”

“對了,有一次隔壁家的一個孩子丟了。全村人都找不到他,是我到荒野裡把他一路領回來的。”半夏說起這件事,眼睛亮晶晶的,顯得特彆高興,“那是我老師的外孫,小時候我們兩玩得很好。”

小蓮聽到這話,一下轉過頭來看著她,雙眸中暗金流轉,漂亮得仿佛裝下了這茫茫天地間所有的雪光。

“可是後來,他的父母都去世了,聽說他要被送到很遠的地方去,所以他一個人跑到野外躲了起來。”半夏想到那位夥伴悲慘的身世,聲音低落起來,

“是我把他拉回來的,我還答應過以後去看他呢。可惜後來我們就斷了聯係。也不知道這些年那個孩子過得好不好。”

“對了,我忘了告訴你。他的名字也叫小蓮。”半夏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最開始給你取名字的時候,大概就是因為潛意識裡想起了他。”

一隻如雪瑩白的男性手臂伸過來,拉上了窗簾。

半邊臉頰覆著黑色鱗片的男人俯下身來吻住了窗邊的半夏。

空氣中彌漫起濃鬱的蓮香,雪白的肌膚像糖糕一樣甜美,顫抖不已的尾巴令人垂涎。

以至於半夏被他迷得五迷三道,神魂顛倒。

“謝謝你,從前到現在。”在最快樂的時候,那個啞著的聲音歎息似地說出這句話,“謝謝你找到我,帶我回家,陪在我的身邊。”

意亂情迷中的半夏根本沒聽清他說得內容,隻顧著順著話頭調戲手中的人,“嗯,那你想要怎麼報答我?”

那位從來都很羞澀的學長,這一次卻很配合地說著情話。

“身外之物,都不值些什麼。想來想去,隻有以此身相許了。”

半夏沒聽明白淩冬“以身相許”的真正含義,以為他指得是眼下此時以身相許,高興得肆意妄為了一整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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