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28, 瀾大校內論壇[神花夫婦發糖啦!!!]的帖子裡,最新的一條回複:
[在婚紗店打工的我竟然磕到糖了!!今天下午,許神帶係花來試婚紗了啊啊啊係花美到爆(圖片)(圖片)(圖片)]
圖片裡, 穿著婚紗的女孩回眸,對著身後替她整理裙擺的男人淺淺一笑,眼中星光盛放, 比裙擺上的鑽石還要奪人眼目。
此樓一出,平靜已久的論壇瞬間活躍起來。
[我要死了!!顏舒真的美翻!]
[許神的眼神太好磕了吧!!眼裡隻有老婆嗚嗚]
[住手啊許神, 你這隻右手可是用來拿數競冠軍的, 可不是用來拎裙擺的]
[許神:數競冠軍可以不要,老婆裙擺絕不能臟(doge)(doge)(doge)]
[……]
婚紗店裡。
許裴抬手,修長的手指在半空中微微一點, 拒絕了幾名服務人員的幫助, 右腳上前一步, 俯下身,為麵前的姑娘托起蓬鬆的拖地裙擺,緩緩鋪在光潔的地板上。
上前一步, 右手從她後背滑過,自然而然地撫上她纖細的腰肢, 另一隻手落到她耳邊,指尖將她散落的一縷烏發撥在耳後,湊近她低聲道:“許太太今天好美。”
顏舒抿嘴笑了起來,又佯怒似的瞟他一眼:“你的意思是, 昨天就不美了?”
許裴垂眸思索片刻,一本正經地說道:“我昨天應該稱讚過你的。”
“什麼時候啊?”顏舒還真沒什麼印象。
身側的男人湊得更近, 在她耳旁輕輕吐了兩個字:“晚上。”
他頓了下,徐徐開口, 溫熱的氣息從她耳垂擦過,“沒記錯的話,應該是身體力行,從上到下,都誇了好幾遍。”
身體力行……
從上到下……
顏舒腦子裡閃過幾個旖旎的畫麵,一下鬨了個大紅臉。
鏡子裡,男人低著眸,溫柔地看著她,麵上一如既往的清冷沉靜,一絲不苟的西服襯出幾分禁欲清寡。
可說出來的話卻……
顏舒暗戳戳在他腰上擰了一把,咬著牙小聲控訴:“你耍流氓!”
卻引得男人低低笑兩聲:“是太太先汙蔑我,我迫不得已才選擇自證清白。”
他看向她,眼底黑沉卻灼人,仿佛盛夏夜晚布滿星星的黑色幕布,“嬌嬌,你真的很美。”
實不相瞞,顏舒也是從小吃著誇漂亮的話長大的,被各式各樣的人變著花兒的誇,可她到頭來,卻還是被這麼一句普通的誇獎吃得死死,漂亮的眉眼開心地彎起,眸子裡亮晶晶的。
男人定定看著她,俯身,在她眼皮上啄了一下:“這套好,留著。”
顏舒忍不住抱怨,“剛試穿的幾套,你都說好,到底留哪套啊?再說,還有兩套沒試呢!”
許裴攬著她的腰:“都留著。這套大拖尾的做主婚紗,輕便的魚尾款做出門紗怎麼樣,中式那套可以當敬酒服。”
顏舒聽得暈暈乎乎:“什麼?就結一次婚,怎麼要這麼多套?”
“你還想結幾次?”許裴挑眉,悠悠睥了她一眼。
顏舒:“……?”
她是這個意思嗎?
許裴牽住她的手,跟她解釋婚禮當天的流程。
他說到一半,顏舒就開始頭疼了,她認真取出手機:“你說慢點,我記一下。”
許裴笑了下:“不需要記住,我會提醒你的。”
顏舒鬆了口氣。
她最近電視台那邊忙著,試婚紗都是擠出時間趕來的,還真沒太多功夫記這些。
“幸好有你。”她笑盈盈地挽上許裴的胳膊,有點佩服的,“你怎麼連這個懂啊!”
許裴隻淡笑了下,沒吭聲。
事實上,他從一個月前就開始做攻略了,婚紗要定哪個品牌、哪個設計師的,哪種麵料穿上更舒服,頭紗要用哪種長度,配什麼樣式的鞋……
他全都一清二楚。
隻等著他的嬌嬌,穿上他為她準備的婚紗,站在聚光燈下,靜待他迎向她。
兩名導購小姐適時地托著一件婚紗上前來。
她們剛剛都不敢出聲,怕驚擾了這對神仙似的小夫妻,直到收到許先生眼神示意,才笑著道:“許太太,試下這件?”
顏舒:“不用了吧,剛試的這幾套已經夠啦。”
“用的,再試試這兩套?”許裴指了指腕間的表盤,“下午2點,拍婚紗照還需要兩套,許太太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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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紗照這一塊也是許裴安排的,原本顏舒想著去度蜜月的時候,順便拍上兩組就行,但時間上安排不過來,商量之後,決定先在室內拍一組,婚禮和請柬上應個急,到時候蜜月再拍兩組。
攝影團隊一共十來人,光做妝發的就有三名化妝師,大家一起忙前忙後,一小時不到就已準備就緒。
場地是昨晚通宵搭建好的,顏舒被幾名工作人員簇擁著,走進場地,又根據攝影團隊的指令,擺出各種照相poss,幾組照片下來,她覺得自己臉都快笑僵了。
顏舒揉了揉發疼的腮幫子,抬頭看向許裴,小聲求共鳴:“照婚紗照也太累了吧,你說是不是啊!”
許裴輕撥下她鎖骨上的道具花瓣,淡淡笑著:“還好。”
攝影師飛快摁下快門,抓住兩人互動的這一幕。
照片裡,他眼中有粉色的花瓣,還有顏色比花還嬌的她。
主婚紗照完,團隊把樣板拿過來,遞到小兩口麵前:“二位辛苦了,咱們今天再照一套日常的,先生太太,二位看下喜歡哪種。”
圖冊上有民國服、英倫風的格子校服,還有……
顏舒的目光在那套格子校服上停留片刻,眼睛忽地亮起來:“咦,許裴,你高中的校服還在不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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瀾市一中。
高一(21)班的教室裡,坐著一個身穿校服,頭戴婚紗的女孩子。
校服寬大,更襯得她身材嬌小。
手肘往桌麵上一擱,手掌懶懶托著腮,校服袖口順著胳膊往上爬了一小截,露出纖細皓白的雪腕。
下一秒,她回過頭,輕薄的頭紗隨之起舞,在半空中劃出一道悠長飄然的痕跡,再緩緩落在女孩肩頭。
許裴穿著同款校服,斜斜倚在教室外的長廊上,上衣略短,褲腳也短了一截,腳腕以上五公分的皮膚都露了出來。
穿著不太合身的校服,可他神色自若,並未有絲毫局促之意,隻透過教室透明的窗戶,直直看向裡麵坐著的姑娘。
姑娘回過頭。
明媚的小臉被透明的紗擋了一小半,無端伸出幾分朦朧的、不真實的感覺。
她衝著窗戶外的他嫣然一笑,不真實感更盛。
許裴的記憶恍惚回到了四年前。
他無數次麵色自若地經過這間教室,偶爾一撇頭,視線無須尋找,總會自然而然地聚焦到她身上。
看她掏出各種動物圓珠筆,在紙上寫寫畫畫。
看她認真整理筆記,看她和同桌說說笑笑。
看她抱著個小凳子,在教室後麵辦黑板報,看她追著同學玩鬨跑跳。
還有,看她趴在位置上,裝作睡覺,肩膀卻一抽一抽,抬起頭之際,眼眶紅得像隻找不到歸家路的小兔子。
他還記得當時,他就是站在這裡。
胸腔最裡麵的位置,隨著她的抽泣,隱約地、一陣一陣地抽疼。
當天,他佯裝肚子疼,給數競老師請了一晚的假,坐在出教學樓必經的小噴泉旁,算著數學題。
等到她走出學校,他才將書包往肩上一搭,隔著半條街的距離,悄無聲息地跟在她身後。
小姑娘情緒比上午那會好,在校門口買了一袋子小魚乾,邊走邊啃著玩,走了不過二十來分鐘,就順利到了家。
他看著吃飽喝足的她三兩步跑到家門口,卻在半掩著的門戶入口出停下,不知她透過門縫看到了什麼,又或者是聽到了什麼,她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
整個人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僵在了原地。
半晌,她回過頭,他這才看到她小臉上縱橫交錯的淚痕。
她慌不擇路地往外跑,穿過一片長長的隻有微弱月光的黑暗,像一顆被霜打壞了的茄子一般,耷拉著腦袋,坐在公園長椅上。
她流著淚,眼神空洞又絕望地望著前方的一片虛無,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他那時就站在離她不遠角落裡,他想上去叫她不要哭了,又或者坐在她身旁,借她一個肩膀。
——她看上去真的很需要。
但最後,他什麼也沒做。
隻是在寒風凜凜的夜裡,在另一根長椅上,陪她坐了一整晚。
隻是在第二天一早,第一次逃課,找遍了一中附近的五金店,買了一大堆的燈泡,爬上梯子,給每一盞她經過的壞的路燈,一一換上嶄新的燈泡。
她的世界,不應該有壞的東西。
也不應該有黑暗。
……
許裴抬腳,走進高一(21)班教室,抬手,摁開門口所有的開關。
顏舒遮了遮眼:“開這麼多燈乾嘛呀!”
許裴笑著:“我喜歡亮一點。”
顏舒衝他勾勾手指頭:“過來。”
“乾什麼?”他挑眉。
“你剛剛乾嘛去啦?”
“還鑰匙。”
他剛給教務主任打過電話,說明了來意,對方很樂意地借了這間教室的鑰匙,剛過去還鑰匙之際,寒暄了幾句,順便邀請了幾名老師參加他們的婚禮。
這才讓她等了會兒。
顏舒噢了聲,想想又道:“那能不能再借下你讀那間教室的鑰匙呀,這間教室裡都是我的回憶,沒你的哎。”
許裴靠在前座書桌上,彎了點腰,俯身看她:“不用,我也有很多回憶留在這間教室。”
顏舒微愣,透過他黑亮的眼眸,好像讀懂了什麼。
她開口:“比如?”
許裴沒回答,隻淡淡笑著。
“快說啦!”
“不說。”
顏舒拿他無可奈何,伸手去撓他,他身子微微一側,靈活躲開。
她氣得牙癢癢:“你跑什麼呀,坐過來。”
“坐哪?”
顏舒拍拍右手邊的凳子:“我旁邊。”
許裴揚起眉,故意逗她似的:“不太好吧,我又不是你們班同學。”
顏舒也揚了揚眉:“但你是我們班同學的家屬,許先生。”
家屬兩個字,成功取悅了許裴,他勾了勾唇角,在她身側位置坐下。
而後,一顆腦袋無比自然地靠了過來,頭紗和鬢角的烏發一起,依到了他肩頭。
打光燈起,攝影師飛快按下快門,還嫌不夠:“再來兩張。”
他靈感蹭蹭往上冒:
“許先生,您側下頭注視著太太,眼神要深——很好,就是這種!特彆棒……”
“許太太您稍微探點頭出來,望向窗戶外的許先生,哎對了……完美!”
“……”
攝影師興致勃勃地拍了幾百上千張照片,等到團隊其他人過來問他進度,才意猶未儘地收了手。
其實照片早拍夠一組,甚至綽綽有餘,但作為攝影師的他,卻覺怎麼都不夠。
打光師妹子從旁邊經過,攝影師趕緊將機子裡的成片遞過去,獻寶似的:“你看,我這拍得多好啊!嘖嘖……”
“是拍得不錯。”打光師點頭之後,卻是幽幽來了句,“最主要還是人家許先生許太太長得好。”
攝影師不服氣了:“那也需要我的動作指導和眼神指導吧!你看著幾張,這眼神的氛圍感,多棒!”
打光師妹子毫不留情地拆穿他:“動作你的確指導了不少,可眼神是你指導的嗎?哪次不是你還沒說出來,他倆就自動擺好眼神了?”
攝影師:“……”好像無力反駁。
打光師碰碰他胳膊:“你看,你這會兒沒拍照吧,許先生看他太太的眼神,哎喲看到沒,都能直接入片兒了,嘖嘖……”
她說完,沒聽到回應,回過頭就看到攝影師又舉起機器,不管不顧地哢哢照了起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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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攝影團隊效率還挺高的,拍完兩個場景,才耗時三個鐘頭,一群人扛著道具洋洋灑灑走出一中,快上車時,顏舒突然“哎呀”一聲。
“怎麼?”
“我那掛牌好像落下了。”顏舒說著便要下車去取,“你們等我會兒,我去拿。”
卻被一隻大手摁在車裡,許裴低聲:“我去,你就在這等我。”
說著,他將她羽絨服裹緊了點,這才放心往回走。
門口的保安對他印象很深,許裴隻簡單說了兩句,便放他進了學校,沿著磚紅的操場走了沒多遠,剛要一腳踏進教學樓,卻聽後麵一個聲音:“許裴!”
他回過頭,一個高瘦的男生跑過來:“真是你啊,還以為看錯了!怎麼有時間回母校了?這是上哪去?”
駱東原,班主任駱老師的兒子,兩人高中關係不錯,他高考考去了海城大學,許裴去海城演講那次,還跟他見過麵。
許裴笑著在他肩膀錘了下,以示招呼,腳下沒停,言簡意賅:“教室。”
駱東原跟他一同上了樓:“去教室乾什——哎,你又走錯了?”
他拉住許裴,指了指眼前教室上高一(21)班的牌子:“你怎麼又走錯樓層了,我記得高三那年,你總是拐錯,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嘶,說起來,那時候這個班裡有個叫顏舒的學妹,長得那叫一個漂亮,成績好像也還不錯,不知道考去哪兒了。”
許裴腳步微頓,回過頭,慢悠悠看他:“你很關心她?”
駱東原笑:“說什麼呢,我現在可是有女朋友的人……咳,不過那個時候青春期嘛,多多少少也要看看美女的。”
他話說完,突然感覺許裴眼神有點怪怪的,立馬,“哎你那什麼眼神?我就多看了兩眼而已,不像有的人,假裝走錯教室,跑到人家小學妹的教室外麵——”
許裴:“……”
駱東原突然發現自己話有歧義,連忙解釋:“哎,我不是說你裴哥,我是說咱們班其他男生這麼乾!”
“其他男生?誰?”
“就白昊啊,薛國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