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無論她怎麼掉書袋、怎麼狀似告誡實則敲打,這楊七娘都一副老實聽勸、誠懇接受的樣子。
楊家太夫人倒是在一旁笑眯眯地聽著,也不插話,但這樣當著人家老夫人的麵訓孩子,總歸是不太好。倒不是不能訓,這訓學生有的是機會,現在這樣總感覺這話像是說給太夫人聽的。
說到後麵,曹師傅自己就覺得不好意思,遂訕訕告辭。
等曹師傅走後,太夫人臉上的笑意消失得一乾二淨,目光審視地看著蘇韻。
蘇韻心裡一麻,知道這是個厲害角色,迅速在心裡過了一下說辭道:
“祖母,您老人家明察秋毫。我是跟三姐沒那麼親近,可這次的事吧,也不能都賴我。”
“我固然不該惱三姐,可三姐也不該軟刀子紮我心上啊。我惱她,不是因為她詩文比我好,是因為她沒拿我當姐妹。”
“我作詩作文是不如三姐,可也不是一無是處啊。尺有所短寸有所長,要是比算術,我比三姐強出了一座山去,不信您找個賬房先生來我絕對算得比他快、比他準。”
“至於琴棋書畫那些,我隻要會鑒賞就行了,咱家又不指著這個吃飯。像娘和嬸嬸們,在家主持中饋,誰沒事天天作詩畫畫的?”
“可我從來都不說這些,連娘也不知道。因為,我覺得事事爭個高低也忒沒意思了。”
“還有,三姐自己不喜歡我也就罷了,還帶的大哥和四哥生分。”
“咱們是什麼人家?耕讀傳家、世宦之族,咱們又不是那等有爵位相傳的公卿之家。若是有爵人家,兄弟之間為頂帽子打破頭也就罷了,咱家子弟是要科舉出仕的,那兄弟之間有什麼好爭的,反正大家將來都是要科考的。”
“科舉是朝廷說了算,又不是咱家說了算。三姐向來怕四哥搶了大哥位置,目光短淺如斯,我看她這讀書也沒讀出個所以然來。我隻盼著兩位哥哥能郊祁並第,誰要做那譚尚相攻之事。”
說完,蘇韻忐忑不安地看著太夫人。
這倒也不完全是裝的,因為她確實兵行險著——賭了一把。
這種封建家族的大家長跟她家奶奶可不一樣,人家真就是對子女生殺予奪,當然,普通人家沒有皇室那
麼誇張,但在這種家族裡,大家長對小輩的態度,或者說小輩得寵與否,直接決定了她或他在這個家裡的生活狀況——尤其是在原身的母親作為繼室不甚得寵的情況下。
太夫人既未發怒,也未叫她起來,隻是目光晦澀地撥弄著手上的串珠。
半晌,才道:“回去把《心經》抄十遍,抄完拿來我看。”
蘇韻離開之後,太夫人頗為興味地笑了:
“你說,今天這一番話是老七自己想出來的,還是她那個娘教的呢?”
剛才那角落裡的老嬤嬤此刻正在給太夫人敲腿,聞言小心翼翼道:
“七娘子還是個孩子,保不齊是大太太借娘子的口,大太太素來賢惠溫順,隻怕是近來家裡的事太多,有些心煩氣躁,也是正常。”
太夫人搖頭:“不對,我那大兒媳可沒這個腦子。我以前總覺得老七莽撞無謀,沒想到也能說出這番話。”
“素雲呐,人人都說羨慕老封君,可這老封君眼睛一閉,想的全是這些子孫。”
“郊祁並第,譚尚相攻。”
太夫人半靠在榻上,接連念叨了幾遍,才輕輕閉上了眼。
素雲拿了床搭子蓋在太夫人身上,躡手躡腳地退了出去。
蘇韻回了自己的院子裡,伏案抄寫《心經》。楊家在湖州府也算是一等的大戶人家,妥妥的居移氣、養移體,可是跟她那現代豪宅還離得十萬八千裡。
上一個年代文副本,雖說是普通平民小戶人家,可通過努力還有發家致富的一天,畢竟整個社會的生產力基礎擺在那呢,現在這地兒,真是哪兒哪兒都讓她不舒服。
史書為啥老說某些昏君窮極奢欲,因為生產力基礎太低,不窮極手段,就沒法滿足“奢欲”。
比如像現在,雖然屋子裡放了冰盆,她還是熱得不行,隻能一邊讓丫鬟打扇,一邊抄書,默念心靜自然涼。
“七娘子,太太來了。”一個小丫頭喘著氣跑進來,給了她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
她理了理衣衫,整了整頭上的釵環,確定儀表端莊之後才去正廳拜見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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