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繼室女打臉重生嫡姐(七)(2 / 2)

第二天一早,雞鳴三遍之時,蘇韻已經來到隔壁劉怡的院子。

劉家侍女早已等在門口:“七娘子請,我們居士此刻正在院中練劍,七娘子若是還沒吃,不妨稍待片刻,等會和居士一起用飯。”

院中,劉怡劍勢淩厲,劍鋒利落,出劍如蛟龍出海、上天入地,甚至帶起竹林一陣搖曳,收劍卻如江海凝光、雷霆乍息。

蘇韻已經看呆了,文武雙全,女神啊這是。

她舔著臉道:“師傅,你這劍法我能

學嗎?”

劉怡笑道:“沒什麼不可以的,隻是你年紀已過,根骨已經定型,練是可以練的,但難成大家。”

“不要緊,不要緊,我就當強身健體嘛。”

“你若真想學,以後每日天不亮就要起床,從紮馬步開始練起,若是下盤不穩,所有的功夫都是白學。”

“我都聽師傅的。”

劉怡指了凳子讓她坐下,“你祖母應該跟你說了平治年間的往事,告訴我你是怎麼想的?”

這是在考她,不過既然都拜了人家為師,再藏著掖著也沒什麼意思。

蘇韻想了想道:“金家被人做了筏子。當時反對先帝廢長立幼的大臣很多,被貶被殺的人也不少,唯獨金家的下場最為慘烈。”

“禮部主管春闈秋闈,在六部之中僅次於吏部,一旦出事就是大事;況且立儲之爭,禮部的態度至關重要。金尚書自己行事不謹,要說他敢在春闈舞弊,我不太信,那個‘人鏡芙蓉’的題目,我覺得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而且金芸娘墜樓之後,家族女眷**,在朝中沸騰之際,宮中三皇子的侍人中毒,再接著就出現巫蠱之禍,這兩個時機太巧了,感覺就是選在民怨沸騰的時機,讓烏氏犯錯。”

“朝堂之上,步步驚心,一朝踏錯,便無力回天。”

“若我是金尚書,我不會那麼頭鐵地跟先帝硬抗,反正這個出頭鳥我是不會做。誰當皇帝不是當,自古皇家立太子的事,臣子就不該跟著瞎摻和。”

劉怡聽完就淡淡地笑了。

“以你的年紀,能想到這些,已屬不易。”

“你知道,先帝為什麼對金閶如此不留情麵嗎?”

蘇韻猜道:“殺雞儆猴?”

“金閶是弘成元年的進士,那一年是先帝即為,皇帝登基時一般會開恩科,也就是說那一年的士子都是天子門生。”

“既然是天子門生,深受聖恩,卻非但不能揣摩聖意,反而帶頭跟皇帝唱反調,換了是誰,心裡能痛快。那些個讀書人,總是覺得皇帝就該做聖君,就該虛心納諫,可皇帝也是人啊。連人心都看不透,卻妄想立於朝堂之上,是不是可笑?”

“還有,當年的內閣首富袁成,在先帝駕崩之後奉命輔佐今上,現雖告老還

鄉,可備受榮寵,從某種程度上說,今上的皇位算是他保住的。”

蘇韻皺眉:“他是想著,先保全自己,保住正統派的有生力量,再圖後效?”

劉怡換了個坐姿:“告金閶春闈舞弊的那個舉子,是江西贛州人,出生貧寒。袁成的老妻便是贛州大族出身。”

“您是說,金閶出事,是他在背後搞的鬼?”

“搞鬼,這話說得太難聽了。”

“那舉子首告金閶並未捏造事實,人家隻是說金閶有舞弊之嫌,金家親戚的賈姓舉子春闈高中是事實,此人考前在琅琊閣吃飯,說了那兩句詩也是事實,這些都是有人證的。至於究竟是舞弊,還是人家酒到酣時,念了兩句詩,又有什麼要緊呢?”

“要緊的從來就不是真相,而是帝王的心思、朝堂的形勢。至於金閶究竟有沒有被冤枉,這是一筆糊塗賬,誰也說不清。”

蘇韻十分不解:“可他袁首輔為什麼要這麼做?”

“時也勢也。”

“當時,烏氏勢大,正統派自顧不暇,如金閶這樣的人,對三皇子而言已是一顆廢棋,不如置之死地而後生。”

“金家女眷沒入教坊,芸娘墜樓那天,你知道教坊管事要她陪的是什麼人嗎?”

蘇韻搖頭。

“是烏家三房的一個公子,”劉怡冷笑一聲,“烏家不過田舍奴出身,全因女兒得寵發家,小人得誌便猖狂,有此做派也不稀奇。可當天跟烏公子一起去的,卻是王家的一位少爺,王家是先後的娘家,也是帝都老牌豪門了。”

“王家旁支還有一位老太太是出自金家的,教坊那麼多女子,為什麼非點芸娘不可。我相信,當時烏貴妃正在拉攏先後家族為自己鋪路,若王公子說兩句,烏家公子也不是非點芸娘不可。”

“芸娘身死,消息傳到江南。金家被流放籍沒的隻是金閶那一支,芸娘一個小輩,她死便死了,為什麼闔族女眷都要**?”

“因為隻有這樣,才足夠慘烈,才足夠引人注目,才能讓有些人暗度陳倉。”

蘇韻凝神屏氣,手心已隱隱滲出汗來。

“今上登基之後,雖未給金閶平反,但赦了金家其餘子弟三代不準科考之罪,且準許他們從流放之地返回老家。”

“——金家這是用闔族女眷的性命,換了族裡男丁的前程。”

“王皇後雖無寵無子,但畢竟在後宮經營多年,手中必然留有底牌。三皇子母家寒微,且生母早死,雖麵上與王皇後不甚親近,但誰保證這二人不是早已結盟?”

“烏家掌內務府、內侍中毒、皇陵起火,這一環扣一環,終究讓烏氏人心儘失,謀篇布局,思慮深遠,看懂了嗎?總有人是贏家。”

六月伏天,蘇韻卻遍體生寒。

“袁成、王家、今上,他們怎麼就能保證自己算無遺策呢?這裡麵任何人都隨時有可能反水,他們的圈套固然精妙,可也要烏家中計啊?從布局到操作,有一個不甚,結果就是另一回事了。”

劉怡起身,看著窗外,淡笑道:“沒人能保證算無遺策,袁成也好,王家也罷,雖心裡是偏向今上的,可人家從始至終就沒有跟烏家撕破臉,他們做的種種行為,不到最後一出,你根本無從判斷。這本就是一局活棋。”

“就連今上,也不能保證自己一定能贏。”

“權力便是如此,九重山巔,人人都是踩在懸崖邊上。”

“時勢造英雄。就連先帝,那麼堅定想要廢長立幼,最後不也輸給天意了嗎?”

蘇韻輕歎一口氣:“師傅,您覺得今上就一定比六皇子做得好嘛?”

“若…還沒有六皇子賢明,那如金閶一家,還有其他那些為了正統據理力爭的大臣,他們死了又算什麼呢?”

劉怡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長道:“先帝在時,曾評價六皇子說,此子類我,有驍勇之風,仁義之德,並非隻因烏氏才偏愛這個幼子。”

“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立場便是如此。”

蘇韻咬了一口包子,慢悠悠道:“這些人看不起烏家,總覺得寒門卑賤之女,怎能爬到世家頭上,可王侯將相本無種,有時候覺得皇家不講規矩也是有道理的。”

“世間萬事都是因人起,由人做,想要做一番事業,首先就得慧眼識人、精通人性。”

自打拜劉怡為師,蘇韻才算明白什麼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古人雖不及現代人精通自然科學,但若說到跟人打交道,這些謀略之士真正詮釋了什麼叫目光燭照、洞察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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