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做好了需要耗費一些時間的準備,卻沒想到,當天下午,就有人主動找過來了。
來人正是穀富身邊的一個小宮女,十五六歲年紀,頗為美貌,她並非貪慕虛榮才跟了這老太監,而是當初處境困難,為了保命不得已行事。
她不甘心被個老太監玩弄,隻可惜上船容易下船難,危機過去以後,她尋找了近一年時間,才等到太子妃被迎入清寧宮後殿。
“娘娘,我手上有些物事,能助娘娘一臂之力。”
這小宮女名夏喜,一直密切關注著後殿動靜,何嬤嬤派的人一往這邊來,她就知道久候不至的機會終於來了,她唯恐被彆人爭了先,當即偷偷摸摸往這邊來了。
“奴婢隻有一奢求,希望能擺脫穀總管,並保住己身安穩,不被報複。”
夏喜跟在穀富身邊,她知道太子妃處境並不如外麵傳言那般尷尬,太子不論多晚,都會回後殿歇息的,並且聽說,後殿每晚都會傳熱水。
太子妃要保住她輕而易舉,而對方要徹底掌內務,就必須先把穀富這倚老賣老的老蛀蟲連根拔起,恰好她有證據。
夏喜態度很謙卑,跪在地上磕了個頭,“娘娘仁慈,奴婢感恩戴德。”
紀婉青端坐在透雕牡丹紋的楠木太師椅上,不動聲色打量下麵的人。
夏喜模樣俏麗,身段傲人,紀婉青一個照麵便猜測到她當初遇上的困難是什麼。皇宮底層是很黑暗的,她模樣姣好,偏沒有自保能力,沒有穀富,還有張富李富。
相較而言,這穀富算有原則,清寧宮內宅安穩清靜,確實是個不錯的去處。
夏喜應該遇見過很多坎坷,不過她目光卻很平靜,可見思想並未扭曲,而觀其言行舉止,也是個有分寸知好歹的人。
其實,若真是個始終積極向上的好女孩,紀婉青是很樂意幫一把的,更何況對方還帶來了她想要的東西。
她頷首,“可以,起罷。”
夏喜喜極而泣,忙狠狠磕了幾個頭,“奴婢謝娘娘大恩大德。”
她知道自己身份卑微,也沒想著要什麼保證,一得到紀婉青答允,便立刻表示,這二日會設法把證據拿到手,並送到後殿來。
夏喜一眼不敢往上瞟,告退後便立即偷偷折返。
梨花很歡喜,“娘娘,這叫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紀婉青點頭,確實是意外之喜,她們一點沒廢功夫,“嬤嬤,你使人先悄悄打聽一下這個夏喜,不用太詳細,大致了解就可以了。”
夏喜能進入清寧宮,背景肯定沒問題,不過為了謹慎起見,還是打聽打聽吧。
“就跟張德海那邊的人打聽即可。”反正高煦是同意的,資源不用白不用。
夏喜脫離穀富的心很迫切,晚膳前,她便將證據盜取出來了。
這是一本賬冊,字跡很潦草,應該是穀富寫給自己看,用以記賬的。另外,夏喜還說了幾處應是他藏銀子的地方。
穀富孑然一身,銀錢之類喜歡放在身邊。
而夏喜很機靈,機會未出現之前,她最乖巧柔順,穀富防備較少,她常在對方屋裡出入,用心觀察之下,對這些早已了然於心。
一朝有變化,這些都成了資本。
紀婉青隨手翻了翻,墨跡有舊有新,舊的很少,所記日期從七八年起,一年隻有寥寥幾筆,金額也小。她估摸著,這大約是從前從修繕屋舍處克扣下來的。
幾頁過後,墨跡就全是新的,林林總總,記了很多,而大大小小金額加上來,足有數千兩之多。
按如今大周朝的物價,七八兩銀子就足夠四口之家一年的花銷了,而且還過得頗為不錯。這穀富一個內宅管事,不過是三個月時間,就撈了人家十輩八輩子的花銷。
這人越老越貪,難怪高煦不滿,估計就算沒有紀婉青,等過了這段風頭,他也是要換了這老太監的。
她心內大定,抬目吩咐道:“何嬤嬤,你先找個地方,把夏喜安置下來,等明日過後,再安排個差事。”
打鐵趁熱,她想著明日便動手,不過在此之前,還是要先知會高煦一聲,給大老板彙報一下工作進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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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婉青的行動方向,高煦是知道的,因為何嬤嬤跟前殿管事打聽夏喜的事,張德海等主子有些空暇的時候,便報上去了。
高煦擱下筆,揉了揉手腕,端起茶盞呷了口,“她倒是機靈。”這麼快就找到突破口了。
他對穀富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偏這老奴才年紀越大越糊塗,以為自己從前有功勞,就總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紀婉青猜測得不錯,即便沒有她,高煦也打算把穀富換掉了。
這老太監有資曆有功勞不錯,但他卻不樂意把這麼一個人放在清寧宮內,放出宮榮養出去吧,也算全了他母後的體麵。
“殿下說得是。”張德海一臉認同。
高煦擱下茶盞,瞥了他一眼,“孤發現你這奴才,向來都是給後殿說好話的,可是收了好處?”
張德海點頭哈腰,湊趣道:“奴才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是不敢的。”
這點高煦倒能肯定的,他隨意一說,也並沒有存疑生氣。
“奴才看著,咱們太子妃娘娘應是個好的。”張德海一路冷眼看過來,對紀婉青印象極佳,“皇後娘娘那邊,怕是打錯算盤了。”
貼身伺候太子近二十年,張德海其實對主子頗有幾分了解。目前來說,太子對太子妃觀感也很不錯,他真心希望,太子妃能始終如一,不要讓他主子失望。
對於這一點,高煦卻沒有發表意見,隻“嗯”了一聲。
目前來說,紀婉青表現不錯,小夫妻相處也日漸融洽,短短一段時間,他似乎已習慣了後殿的溫暖,若能一直這般下去,就很好。
希望,她不要辜負了他的初步信任。
小插曲過去後,高煦重現拿起筆山上的狼毫,繼續專注朝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