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即便要透露殿下言行,也是在建了功勞的情況下。”這泄露,必須是建立在要獲取更大利益的情況下。
紀婉青其實是越挫越勇型,她並不願意靠夫君心疼鬆口,就輕易渡過難關,這並非她的初衷。
從前她有過諸般不易,但也有驚無險過來了,這回未必不可以。
這一刻,紀婉青美眸迸射處異樣火花,炫麗而奪目,她自信而堅毅,吸引了高煦全部目光,他擊節讚歎,“好!”
“隻不過,若實在不行,你莫要倔強。”她這樣的態度,其實很鞏固二人感情,口子一鬆,後麵的就容易太多。
“嗯”,紀婉青又回複了往日愛撒嬌的小模樣,她摟著高煦的腰,側臉蹭了蹭他的頸窩,“那是當然。”
“殿下,你召了太醫麼?”
她突然想起一事,有些擔憂,“我們大婚不足一月,現在召太醫,怕是不大好。”
“我陪嫁的藥丸子也是很好的,服了就爽快了,其實不必召太醫的。”這是實話,現在紀婉青雖麵色蒼白,但其實精神已經恢複了不少。
“你放心,這太醫是孤的人。”太子身體“虛弱”,天兒太冷,正要多請幾次平安脈,召過來一起診治了便是。
紀婉青放了心,她陪嫁裡特地放了不少常用藥物,普通風寒小症,自己按方子撿了藥即可。
來清寧宮的太醫,正是多年負責調養太子“虛弱”身體的劉太醫。這老頭很識相,這季節正是風寒多發季節,他早撿了藥偷偷帶上,診了脈順勢取出來,連開方子也免了。
高煦打發了劉太醫後,對紀婉青說:“孤這幾日染了小風寒,你正好有借口留下來,說是照顧,先不必去坤寧宮了。”
染了小風寒的太子神采奕奕,給紀婉青找了一個緩衝台階,末了,他又道:“不過皇後這幾日,應該並無閒暇搭理你。”
梁振軒一案嚴重性披露後,坤寧宮上下,肯定自顧不暇,哪裡還有閒心行所謂馴服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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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先服了藥罷。”何嬤嬤用手碰了碰藥碗壁,覺得溫度已正好合適,便再次把湯藥端了過來。
太子與主子感情邁進了一大步,連難題也有了解決方法,她現在已不複下午時的憂慮,眉心舒展,神色和緩。
“娘娘其實不該倔強,方才應了殿下便是。”何嬤嬤了解自家姑娘性子,也知道主子的堅持其實是對的,但想起紀婉青受的罪,不免又絮叨開了。
紀婉青含糊應和幾句,接過不怎麼熱的藥碗,屏住呼吸,一仰而儘。
放下藥碗後,她忙不迭漱了口,又含了一顆蜜餞,方緩了一口氣。
服了藥後,紀婉青沒有躺下來,而是斜靠在杏黃色鶴穿牡丹紋大引枕上,凝神沉思。
病已經好了不少,下午睡多了現在也不想再睡,剛好高煦有要事去了前麵大書房,她正好想一想對策。
能跟高煦感情更進一步固然好,但就這般屈服在皇後跟前,依靠太子鬆手渡過這一關,並非她的本意。
過了這一關,還有下一關。
說到底,紀婉青是打心底不願意,成為一個僅憑夫君存活的女子。
有沒有選擇,跟依不依靠,根本就是兩碼事。
那這事可有合適的解決方法呢?
硬碰硬顯然不行。皇後掌管宮務,整個後宮都握在手裡,她是兒媳婦,少不得要與那邊往來的,撕破臉隻能逞一時快意,後患將無窮無儘。
在昌平帝需要紀皇後母子製衡東宮之時,坤寧宮無論如何也會屹立不倒的。
在絕對實力麵前,一切謀略都是紙老虎,諸如鬨大之類的手法,即便沒有紀婉湘那邊的顧忌,也是沒有絲毫用處的。
若硬要施展開來,恐怕隻能落得一個下場,那就是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用排除法仔細過了一遍後,紀婉青認為,自己隻能繼續往陽奉陰違這條路上使力。
事情再次兜回原點。
隻是她不甘心就這樣就範,不甘心處於被動的位置上,一點掙紮的餘地都沒有。
紀婉青秀眉微蹙,凝神思索。這般想著想著,夜色深了,她有些餓,晚膳時就吃了一碗粥,早消化完了。
何嬤嬤命人去取些好克化的吃食來,丫鬟領命而去,端了一個填漆托盤回來,上麵有一碗熱騰騰的清湯小麵。
清寧宮小廚房手藝很不錯,食物撲鼻香氣吸引了紀婉青,她轉眸看過去。
不想,這時候,意外卻發生了。
燭台架子上的如椽巨燭剛剪過燭心不久,此刻卻突然“劈啪”一聲,其中一支爆了一下。
這火花爆得突兀,又十分之大,剛好端麵的丫鬟走到旁邊,火星子猛迸到她的眼皮子上。
丫鬟一驚,手上一個顫抖,填漆托盤一歪,那碗湯麵便往旁邊的寶座式鏡台上傾斜而去。
她搶救不及,整碗麵都倒在妝台上了,湯湯水水以及麵條,一股腦糊在銅鏡、首飾匣子上麵,那水滴滴答答,還順著縫隙,流入第一層木屜中。
丫鬟闖了大禍,驚慌失措跪下請罪。
“無事,起來罷。”
這是意外,紀婉青並非苛刻的主子,也不怪罪,隻命丫鬟下去梳洗一番,再處理處理手上的燙紅。
丫鬟下去了,她沒急著讓人整理這片狼藉,反倒第一時間吩咐:“嬤嬤,你把下麵那箱子先取過來。”
鏡台下麵第一層木屜,放著一個黃楊木小箱子,裡麵父母親臨終前留給她的遺物。
紀婉青很珍惜,第一時間惦記著它。何嬤嬤清楚,趕緊過去把小箱子取出來,捧到床沿放著。
她仔細端詳一遍,見箱子沒有被湯水弄汙,這才放了心。
既然已經取出來了,紀婉青觸景傷情,不免又打開箱子,回憶亡父亡母一番。
黃楊木小箱裡共有兩個扁長匣子,雕紋簡單,很是古樸。一個裝了一支半新不舊的銀簪子,一個裝了一部八成新的兵書。
這是母親親手交給她的,莊氏臨終前,握著大女兒的手,反複告訴她,這兩樣都是她的父親留給她的,讓她好生收妥。
銀簪子?父親?
紀婉青正輕輕撫摸銀簪子的動作一滯,眸光陡然一凝。
這不對,她父親怎會特地留一隻半舊的銀簪子給她?母親還這般千叮嚀萬囑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