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屋子人大鬆一口氣,高煦頷首,“既然如此,劉太醫便先開個方子。”
方子開了,撿了藥,何嬤嬤親自下去煎。
帳幔被重新撩起,高煦坐在床沿,替妻子掖了掖被角。
孩子尚算安穩,心頭大石放下,紀婉青笑意盈盈,握住他的大掌,十指交握,二人對視,目光柔和,流淌著溫情。
“青兒。”
“嗯?”
“接下來,你便留在屋裡好生安胎。”他的聲音很溫和,也很鄭重。
“我知道的。”
紀婉青如今既然懷了身孕,當然得以腹中骨肉為先,其餘事情,一概壓後。
高煦眸帶欣然,薄唇微挑,逢大喜,他罕見情緒外露,至今未完全收斂。
他伸出另一隻大掌,探入薄被之下,輕輕撫摸著她的腹部。
骨血交融,平坦的小腹中孕育著新生命,很新奇,很感動。
高煦的心是觸動的,妻子,孩子,已在他的生命中占據了重要席位,完整了他人生。
他俯身,薄唇輕輕觸碰了紀婉青的眉心。
猶如羽毛微微拂過一般,這個吻很純粹,柔情萬千,帶著珍愛與憐惜。
紀婉青輕輕闔眸,他鄭重愛護之意,她完全體會得到。
*
小夫妻低低說著話,分享彼此喜悅,沒多久,湯藥便煎好了。
陳嬤嬤沒假手於任何人,自己一眼不錯全程盯著,一好馬上端上來。
高煦俯身,攙扶妻子,紀婉青就著他的力道坐起,夫妻二人皆小心翼翼的。
黑褐色湯藥熱氣騰騰,味道聞著即苦又澀,她一點不猶豫,等湯藥稍涼,立即端起一飲而儘。
漱了口,再含了顆蜜餞,紀婉青斜靠在杏黃色團花紋大引枕上,先歇口氣,等會再躺下。
她小心撫摸一下腹部,不知是否心理作用,藥喝下去後,便感覺悶痛感又輕了些。
紀婉青告訴高煦,他很高興,頷首稱讚劉太醫兩句。
“殿下,幸好孩兒無事。”紀婉青心有餘悸。
昨夜又是奔跑,又是狠命一番顛鸞倒鳳,夫妻二人皆後怕不已。想起始作俑者,她厭惡蹙了蹙秀眉。
“青兒,孤不會讓你與孩兒白白受了委屈。”
高煦輕觸了觸紀婉青腰腹,眸光冷冷,本反擊順利完美,此事已算暫告一段落,但如今得知孕事,卻不然。
若非妻子身體底子極好,腹中胎兒也堅強,恐怕二人再是懊惱悔恨,也無濟於事。
“殿下,如今我與孩兒都無礙,你還需多多考慮大局。”
紀婉青憎惡皇後不假,然而她卻更在意高煦。嫁進東宮已久,她當然清楚昌平帝的平衡之道,若是皇後那邊頹勢太過,對己方絕對有害無益。
否則,他每次動作的力道,就不會這般恰到好處,說白了,就是讓皇帝多放心。
“青兒放心,孤有分寸。”
高煦冷哼一聲,即便坤寧宮不能倒台,折騰對方的法子亦多的是,尤其是正籍這關口。
他辦事,紀婉青沒有不放心的,這回話題揭過,她隨即便說起另一事。
“殿下,我想先將這個消息壓下來,等三月後坐穩了胎再說。”
外麵紛紛擾擾,她正好不引人注目,紀婉青仔細思忖,認為趁機蟄伏稱病,等胎兒完全穩當以後再宣布,才是上策。
太子妃的頭一胎,意義太大了,況且皇後一直認為她不受寵,現在突然爆出個孕訊,對方覺得被蒙騙,接連遭遇挫折之下,也不知會否就此宣泄怒火。
尋常時候,紀婉青是不怕的,但懷孕時期,尤其初期,正值她脆弱之時,她絕不能讓孩子多冒一絲危險。窩在家裡不冒頭,才能確保無虞。
“這法子不錯。”
這個問題,高煦也已考慮過。他其實不怎麼願意讓懷孕的妻子稱病,哪怕就是個借口,不過細思下來,這確實是如今最合適的法子。
皇後在外要擔憂魏王,在內要設法收攏宮權,不被奉旨協理的麗妃分了去,焦頭爛額,最近一段時間必然無暇分神關注太子妃。
紀婉青稱病不去請安,正好在屋裡坐穩了胎。
“等滿三個月後,你便借口懷孕身體不適,繼續閉門不出即可。”三個月後,就不適合秘而不宣了,高煦略略沉思,便將再後麵事宜也安排妥當。
皇長孫,還是嫡孫,分量有多重,不必多說。若這一胎是男孩,代表江山後繼有人,將進一步鞏固東宮位置,填補了一處大空缺。
要知道,皇太子一直膝下空虛,他不急,朝中不少文武重臣可焦慮得很。
不想這個孩子降生的,頭一個就是紀皇後一黨,其次,昌平帝也未見得會欣喜。
皇帝不會動手暗害自己親孫子,但不代表他不會睜隻眼閉隻眼,讓兩黨鬥去。對於他而言,皇太子聲望越高,他越不安穩。
這種情況下,身懷六甲的紀婉青,待在自己地盤才是最安穩的。
皇家以子嗣為重,這並不是一句玩笑話,有了這塊免死金牌,她能閉門不出,不見任何人。
在東宮,高煦有十足信心,能護妻兒周全。
“嗯,我知道的。”紀婉青鄭重應了。
至於生產以後,她與坤寧宮,肯定不複如今表麵和諧的局麵了。
所謂諜中諜之策,大概以後也用不上了,畢竟女人一旦有了自己的骨肉,再說其他,信任值已大打折扣。
不過也無妨,紀婉青有了父親留下的人手眼線,膝下又有了孩兒,立足已穩,與當初舉步維艱的局麵,已截然不同。
“委屈你了。”
高煦輕撫她的臉,“青兒莫怕,日後有孤。”
對,還有他,他現在已肯全心全意護著她了。
紀婉青抬眼看他,美眸亮晶晶,笑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