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紙箋上隻有一句話, 崔六娘不明所以,但她還是一字不漏的記下來,並爭取儘快將消息傳到主子手裡。
高煦夫妻一直關注此事,前情往事知道不少,一看就明白了。所以紀婉青一得了消息, 才會趕往前殿。
“殿下, 那信箋怎麼就遺失了?”
她秀眉微蹙, 這變化始料未及,“也不知, 那可汗在何處丟失?”
這等要緊之物, 不是應該妥善收藏嗎?要知道可汗是韃靼國君,他的要緊物事, 可不是說遺失就能遺失的。
高煦垂眸思索片刻, 倏地睜眼, 沉聲吩咐:“張德海, 立即傳話給林陽,讓他探清楚魏王陳王出宮後, 去了何處?”
這命令下了沒多久, 林陽便匆匆回來了,“回稟殿下, 陳王出宮後,前往臨江侯府;而魏王, 則去了魏王妃娘家, 英國公府。”
末了, 他補充一句,“魏王妃有了身孕,一月出頭。”
“英國公府?很好。”
高煦緩緩重複了一遍,薄唇微挑,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他垂眸看向麵露不解的妻子,低聲解釋,“四年前鬆堡被圍,向宣府大同兩地求援,大同不必再提,而宣府則前後兩次分兵馳援。”
當時,宣府壓力也很大,不過還是咬咬牙,硬分出幾萬兵馬交給楚立嵩,立即馳援鬆堡。
幾天之後,敵軍稍退,宣府壓力小了很多,來不及多說其他,當即再點幾萬將士增援。
這第二批增援大軍的統帥,就是英國公秦申。
隨著昔日謎團逐漸解開,高煦早已想明白其中關竅。敵軍之所以稍退,全因當年的韃靼大王子緊急調離一部分大軍,才導致讓宣府壓力大減。
大王子為何要調離這一部分大軍呢?
答案隻有一個,當然是為了全殲楚立嵩援軍了,殺人滅口,讓他悄悄阻截對方的消息就此湮滅。
畢竟楚立嵩大軍太過悍勇,超出大王子所預料,被對方突破重圍而出。
大王子不得已,隻能臨時調遣大軍,亡羊補牢,再次圍攻對方,這才成功了。
這就直接導致宣府壓力驟減,可以分出第二批援軍。不過這也沒用,等英國公援軍到後,隻能打掃戰場了。
大王子雖吃了一次癟,但還算完滿成功,掠奪金銀奴隸無數,重創大周,戰功赫赫,於是鳴金收兵,回王都繼承汗位去了。
“韃靼可汗可是國君,他不可能遺失重要信箋。”要注意,這裡不是被盜取,而是遺失。
高煦緩緩說道:“縱觀這幾年,他唯一有可能丟失信箋的地方,隻有鬆堡之役。”
“那可汗當時與楚將軍對壘,莫不是,這遺失地點就在那場阻截戰?”
紀婉青本是聰穎之人,基本情況一了解清楚,立即舉一反三,“楚將軍最後戰死鬆堡之外,他若撿了書信,很有可能落在收殮屍骨的人手裡。”
第二批援軍是英國公率領,這人當時有無投靠坤寧宮暫不提,不過,負責收殮楚立嵩屍骨的,肯定是他麾下將士。
“沒錯,因此魏王出宮後,便直奔英國公府了。”這種關鍵時候,魏王去嶽父家,肯定不會因為王妃懷孕。
高煦食指輕點炕幾,“韃靼可汗,應該將當年之事說了一遍,並點明遺失地點。”
不同於崔六娘隻匆匆聽到一句話,韃靼可汗既然占了便宜,又沒有信箋送還,他理虧,將事情始末說清楚也是常理。
反正他沒損失,就當做個順水人情罷了。
這麼一來,魏王的舉動,也側麵證實了高煦猜測的真實性。
“林陽,密切監視英國公府,秦申一舉一動須設法探聽清楚。”
高煦相信信箋還在,這是一種直覺,且他對楚立嵩的能力也很有信心。
古代交戰,一般大將對陣大將,韃靼可汗以善戰揚名多年,他必然會親自上場的。
信箋既然在楚立嵩眼皮子底下遺失,他不可能忽略過去,撿起的可能性非常大。
這麼一來,落在收殮者手裡可能性也不小。
不過,這人估計沒有投靠坤寧宮,最起碼心裡沒有,否則皇後這會兒也不用匆匆排查了。
鬆堡一役查探到現在,已到了關鍵時刻,高煦吩咐:“林陽,此事不容有失。”
“屬下領命,定不負殿下之命。”林陽利落跪地,鄭重應了,隨後告退,匆匆出門安排。
*
日子一天天過去,事情卻遠比想象中棘手,明裡暗裡幾方人馬動手,隻不過排查結果很不如人意。
戰場混亂,負責收殮楚立嵩屍骨有好幾人,都是清一色低級武將。這些人品級低,並不是英國公親信,有一個已經戰死了,有的傷殘退役回老家,還有兩個調離了舊部,換防到其他地方了。
還在英國公麾下的,隻有一個人。
這人第一時間查了,沒發現問題,不得已,隻能將視線看向其餘幾人。
這些人零星分布,要尋找並徹查並不是件容易的事,耗時也長。然而,紀婉青已顧不上太多了,進入臘月隆冬,大雪紛飛,她腹中胎兒已到了將要瓜熟蒂落之時。
臨產在即,莫說她不關心其他,即便是想關心,高煦也不允許。
“青兒,外麵的是有孤,你莫要記掛,先安心把孩兒生下。”
妻子即將分娩,是他目前最關注的事,沒有之一。他親自伺候她沐浴,從更衣到梳洗,沒半分假手於人,小心翼翼。
“嗯,我知道的。”
高煦抱著她回到內屋榻上,他步伐穩穩,一點不見吃力。紀婉青熟練抬起手臂,再次享受一把皇太子給伺候穿衣的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