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拉回了營帳,借口洗漱屏退親衛,匆匆寫下一封密信,他端詳著上麵密密麻麻的蠅頭小楷時,劍眉卻微微蹙起。
就這樣傳信,不大妥當。
自從可汗行蹤暴露後,韃靼大營的細作排查工作嚴苛到了極點,即便自己人潛伏得深,也無法保證萬無一失。
這張信箋一旦落入韃靼人手中,重要情報無法傳遞出去,對大周影響極大,而耶拉也徹底暴露了,畢竟當時在場的生麵孔,隻有他。
其餘人在一起商量多年了,也沒見泄露過消息,偏你一來就打開缺口,你不細作誰細作?
耶拉身處韃靼大營腹地,一旦暴露身份,任他武功蓋世,結局是必死無疑。
他不想死,他渴望不久的將來回歸大周,祭奠父母,與血親團圓。更希望這密報順利傳到皇太子手上,一舉大挫韃靼,取得勝利。
成功近在咫尺,錯一腳卻粉身碎骨,現已到了這個關鍵時刻了,耶拉不得不慎之又慎。
他想了又想,又提筆寫了幾紙信箋,上麵的內容一模一樣,雖也是說相關的事,內容卻淺了很多。
這信箋是以一個中級將領的身份寫的,簡單說了韃靼夜間悄悄調遣兵馬,往燕山方向而去,不知意欲何為。
沒有提到突襲。
欲提高襲擊突圍的成功率,可汗安排潛入峽穀河道的兵馬不少。親身參與的,駐紮在附近的,能得到表麵消息的人不在少數。
擴大嫌疑人的範圍,目的是用作煙霧.彈,掩飾真正的傳信。
耶拉匆匆洗漱完畢,也沒歇息,而是按照慣例出了營帳,視察手下兵馬情況。
這個過程中,他將所有真假密信都放出去了。
真密信連同其中一份假密信,交給最後一個暗牒,這人身份最隱蔽,又有了前頭夥伴的掩護,他順利送出信報的可能性極大。
完事後,他鎮定自若回了營帳,躺下歇息。
到了半夜,隱隱喧嘩聲起,在寂靜的夜色中傳遞得極遠。
耶拉警醒,心裡還存著事,睡眠本就十分淺,聲音一起,他立即翻身坐起。
“何事喧嘩?”
親衛急急忙忙過去打聽了,耶拉掀開簾帳一看,見遠遠的大周大營無動靜,顯然並無夜襲,他心下當即一沉。
這是韃靼自身的異動,在結合自己之前送的信箋,他劍眉緊蹙,大掌倏地攢拳,片刻才強自鬆開。
探聽消息的親衛很快回來了,耶拉望見他獨身一人,心頭這才微微鬆開。
“回稟大人,說是查出了細作,已經押進可汗王帳了。”
親衛是新貴耶拉派來的人,出了事,大將先遣人來探聽消息挺正常的,因此他得到的消息很確切。
“細作往大周傳密信,上麵說我方夜間悄悄調遣兵馬,往燕山方向而去,不知意欲何為。”
“可汗雷霆大怒,正要連夜審問。”
親衛麵帶憤恨,“不知他上峰何人,竟能知道秘密調遣兵馬,萬幸截住了,不然我方將吃大虧。”
果然是煙霧.彈起作用了,那麼說,真密信就該順利傳回大周才是。
耶拉雖鬆了口氣,但心情依舊沉重,一個同袍犧牲了。
他心緒複雜,麵上卻及時露出合適表情,大怒道:“好一個膽大包天的細作,莫不是欺我韃靼無人?”
按照常理推斷,這個傳消息的細作將領,應是暴露可汗行蹤的那人。“這人”導致韃靼痛失薊州,折兵損將,落入如今局麵,痛恨至極才是耶拉該有的表現。
“必須撬開此人的嘴,看到底是何人敢一再泄露軍機?”
耶拉痛斥到位後,掃了一眼親衛及巡邏軍士萬分讚同的表情,立即往可汗王帳趕去。
他到的時候,可汗正勃然大怒,因為被抓獲的那個小細作死了。
此人心知此事凶險,出門前在舌下藏了一顆毒囊。
他被抓獲後,後槽牙第一時間被取下來了,就是為了防止藏了毒囊。
沒想到後槽牙沒毒囊,舌下卻有,等進了王帳後,看守稍稍放鬆警惕,他就立即動了腮幫子,把毒囊咬碎。
這毒很厲害,細作立即七孔流血而亡。他身居中級將領之位的上峰沒查出來,連聯絡方式也不得而知,好不容易抓到的線索斷了,可汗當然怒。
耶拉過去的時候,遠遠看見細作屍體被拖出來,他閉了閉目。
犧牲已無法避免,希望密信能順利傳抵大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