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過不會殺我兒子!”溫秋彤揚臉祈求般哽咽。
陸沉嘯斜了眼藏匿銳器的枕頭, 低頭回望向她, 嘲諷道:“你還說過不想我死呢。”
溫秋彤鬆開手, 緩緩後挪, 蜷腿坐在床上仰頭看著他,絕望地開口:“你要是想報複,就衝我一個人來,至少, 我兒子是無辜的。”
“我為什麼要報複你?”陸沉嘯看她:“這一切都是我哥的錯。”
溫秋彤聞言一顫, 想狡辯,又怕激怒他。
兩人沉默相望。
許久,她終於還是開口談起往事:“是我主動要求參與罷工事件的調解, 沉嘯,我跟你說過, 我小時候跟著爸媽剛來首都的時候,吃了太多苦頭,那時候就一心想替他們爭取些權益,才主動參與這件事,你哥沒有邀請我。”
不出所料,陸沉嘯臉上最後一絲溫度也沒了,薄唇抿成鋒利的一線, 冷冷低頭注視著她:“他假公濟私,徹夜跟你談公事, 大獻殷勤,你以為我都不知道?”
“那又怎麼樣?”溫秋彤的目光漸漸變得強硬又怨恨:“你難道不相信那時候我對你的感情?我那時候已經明確拒絕了他!我跟你分手的原因, 你心裡都清楚,為什麼非要賴在你哥頭上!”
“我不接受那個理由。”陸沉嘯低沉道:“那隻不過是一些政治手段,我知道你也不是什麼天真的女孩,沒必要用這個理由敷衍我。”
“政治手段可以合法殺掉無辜的人嗎!”溫秋彤皺眉質問:“你買通那幾個工人代表,我可以接受,可為什麼要製造車禍,暗殺那個不肯合作的老師?”
陸沉嘯臉上露出殘忍的憤怒:“他不斷煽動學生加入抗議隊伍,會把這屁大的事鬨上幾年,我已經跟你解釋過,他的訴求毫無意義,任何妥協都會拖垮地區經濟,我們的目的是促進發展,我不可能為了這些弱者,改變市場規則……”
溫秋彤彆過頭,絕望的閉上眼。
這個男人一點都沒變,不,或許是變成了徹頭徹尾的魔鬼。
“他實際上犯法了,煽動顛·覆國家罪。”陸沉嘯捏住她下巴扭回頭,注視著她雙眼急切地解釋:“如果公開判罪,就會引起國民抵抗情緒,我隻是私下執行了律法。”
“他遠遠夠不上這樣的罪名。”溫秋彤看著他,耳語般低低呢喃:“是這件事讓我看清了你,我本來跟你說隻想冷靜一段時間想一想,你卻防賊一樣派人二十四小時盯著我,在我家偷偷安裝監控,這些我都知道。”
溫秋彤低頭抹掉眼淚,顫聲開口:“陸沉嘯,你真的嚇到我了,是你自己逼得我去向你哥尋求庇護,這國家除了他,還有誰能保證我的安全?我當初跟你說不希望你繼承皇位,隻想過普通的生活,絕對沒有半分虛假,更不是替你哥鋪路欺騙你。跟他合作調解罷工事件,讓我發現他是個陽光得沒有一絲陰霾的男人,而年少時,我隻對你這樣難以捉摸的神秘男人著迷,是你嚇得我改變了感情觀。”
最終,她抬起頭,深吸一口氣,顫抖地開口:“是我讓你放棄皇位,卻沒有陪你走到最後,這是我的錯,跟其他人無關,隻求你讓我丈夫和兒子隱姓埋名去國外生活,我在你手裡,他們絕不敢背叛你。”
“嚇到你?”陸沉嘯單膝跪到床邊,仰頭看著溫秋彤,溫柔地低語:“全世界都該敬畏我,唯獨你不需要,我對你的心——”他咬牙切齒地說出最後五個字:“你看不到麼?”
溫秋彤猛一哆嗦,驚恐地蹬著床朝後挪,卻被男人抓住腳腕,拽撞在他懷裡。
“為什麼要後退!”陸沉嘯幾乎失去了理智,仿佛回到十多年前的那個分手的夜晚:“就是因為你突然變成這樣,突然不許我碰你,突然讓我不要來找你!你覺得我就不會害怕嗎?我為你放棄了一切,就算被你嫌惡也不敢惹你生氣,隻是暗中守望你也不行麼?你如果真的不能接受那件事,為什麼不直接殺了我?每次看見你跟我哥成雙成對地來往,我生不如死。”
“我跟他什麼都沒做!”
“我知道。”陸沉嘯悲切地神色忽然變得興奮,站起身,貼近溫秋彤的臉:“你的第一次給了我,你根本不愛他,隻是為了懲罰我,才答應他的求婚,是不是?”
溫秋彤吞咽一口,恐懼地彆過頭。
“回答我。”他神色變冷。
溫秋彤依舊不回答。
“走吧,去看看你兒子。”陸沉嘯不再勉強她,直起身,將手遞給她。
溫秋彤一哆嗦,驚恐地抬頭看向男人。
“彆怕。”陸沉嘯微笑:“隻是去研究所看監控,你兒子不會找到我們,地下室外層有7層防護材料,可以屏蔽任何檢測儀器,他找不到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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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島一麵朝海,其他三麵都有陡峭的山壁。
雖然整個島麵積不算太大,當然也不可能搜過每一寸土地,島上遮蔽物較多,直升機沒法觀察全貌,士兵們分三路貼地搜尋。
伊撒羅皇後抱著小侄子,在樹林上方飛行,整整一個白天,把陸子遙覺得可疑的地理位置全都搜了個遍,仍然一無所獲。
天黑之後,搜尋工作難度增加,伊撒羅皇後要求侄子跟先知們先行離開,自己獨自帶領士兵繼續搜尋。
陸子遙來之前,答應了姑媽最多逗留24小時的要求,隻能利用最後一個夜晚,將島上最隱蔽的幾處又搜查了一遍,探測儀和先知們都沒發現生命跡象。
第二天一早,伊撒羅皇後將小皇子塞進了直升機,囑咐五位先知看好他,將他安全送回皇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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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走了?”
研究所監控室裡,看著直升機緩緩升起,陸沉嘯側頭看向溫秋彤,笑道:“這小子倒是識趣,跟他爸不一樣。”
溫秋彤懸著的心也終於落下來,閉著眼睛默默祈禱。
陸沉嘯邀請她共進午餐,溫秋彤不敢拒絕。
用餐的時候,他對她講起外出訪問的一些趣事,就好像在家一樣風趣隨意。
然而,溫秋彤還沒來得及擠出笑容配合他,就有監控人員傳來噩耗。
奧加皇子的直升機回來了!
溫秋彤連唇色都變得慘白,從前一直為自家小機靈鬼兒子感到驕傲,此刻卻生怕他想到什麼鬼主意,當真捅出陸沉嘯的老巢,自尋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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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回來乾什麼!”姑媽一臉驚怒:“你小子要想反悔,彆怪我打暈你送走!以後彆指望我再信你的話!”
陸子遙一拉姑媽胳膊,讓她湊耳過來,低聲開口:“我剛剛收到謝朗的求救信息,二叔的老巢埋在地下,位置範圍大致能確定了。”
姑媽愣了許久,忽然皺眉低聲道:“你傻呀!這地方沒信號,他怎麼可能剛剛發信息給你?肯定是有人想引我們去陷阱!不行!我們得趕緊走!”
“姑媽。”陸子遙抓住她胳膊,認真地開口:“我不確定他是怎麼發出的消息,但這信息一定是他發的,我確定。”
姑媽狐疑地看他:“為什麼你這麼信任他?那隻小學霸就這麼聰明?”
陸子遙勾起一側嘴角,笑出小虎牙尖尖,沉著地回答:“因為隻有他這種路癡,會給我發這樣的位置描述:‘海邊中央起步,走四十分鐘,兩棵樹之間的草坪’,你覺得想引誘我們的人,會不告訴我們具體距離和方向嗎?這整片島嶼上,到處都是兩棵樹之間的草坪,除了那隻禿貓,沒人會這麼坑我,這是他的風格。”
姑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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監控室裡,陸沉嘯默默注視著正在研究所上方挖掘的士兵,以及一旁被包圍在先知中間的小皇子。
“陛下,”一個研究員緊張地提醒親王:“他們帶了爆破裝置,如果挖到地下室表層,很快就能炸開屋頂,我們需要先做打算。”
“我求你不要傷害他!”溫秋彤感覺那些士兵在把她兒子往火坑裡推。
陸沉嘯盯著屏幕上的士兵,片刻後,又看了看跟前的女人,轉身淡淡吩咐:“全體人員自地道撤離研究所。”
“那些乘務員等人怎麼辦?”研究員問。
當著溫秋彤的麵,陸沉嘯不好回答,隻用目光沉沉看了他一眼。
研究員立即頷首表示明白,轉身安排人手,帶那群人去毒氣室滅口後投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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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朗發現整個研究所的人員都開始忙碌,收拾打包到處走動,心裡立即有了一個猜測。
龍崽來了。
此刻距離他設定的消息發送時間,才過了不到一小時,龍崽怎麼會這麼神速?
難道龍崽其實一直都在島上尋找?
腦補帝貓被自己的猜測打動了,抿嘴甜甜地笑,暗自決定得救後,要賞賜龍崽捏五十下肉墊。
然而,接下來的事讓他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一個研究員過來說,島上即將發生海嘯,為保證安全,要他們先去下一層樓避難。
如果真的是龍崽捅來老巢,才導致這些人準備逃跑,那下一步,很可能是先將他們這群人滅口。
然而,其他乘務人員壓根沒有任何警惕,畢竟他們並不清楚奧加皇室遭遇的劫難,也想不到這個研究所會吃人,毫不反抗,就跟著研究人員到了地下二層。
好在其他研究人員都忙著逃跑,居然隻打發了一個人來處理他們。
那個研究人員帶他們走到一間空房外,設定了牆上的一個儀表,剛準備轉身帶人進門,後頸就被謝朗用滅火器猛地一砸,失去了意識。
謝朗得手後,飛速脫下研究人員的白大褂,穿道自己身上。
在所有人驚愕的目光下,謝朗回頭說:“這個研究所,是奧加謀逆者的老巢,他們現在打算殺我們滅口,想活命的跟我趁亂逃跑,不相信的,現在就進去避難。”
突然間,整個研究所在一聲轟鳴中,劇烈震動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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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他們沒有繼續挖掘!好像能檢測到我們的位置,直接爆破了!”
“來不及轉移資料!”
“需要先行焚毀嗎?”
“來不及了!”
在一片混亂地尖叫聲中,監控室裡又聽見一聲轟鳴,大地震顫!
陸沉嘯穩穩站在晃動的地麵,一手護著懷裡的女人,挑眼盯著天花板,冷冷開口:“阿彤,你也看見了,是你兒子逼我的。”
“不要傷害他!求你了!不要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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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有地下室!”士兵們激動地彙報。
陸子遙對姑媽得意地一挑眉。
知禿貓者莫過龍,陸子遙通過對禿貓步行速度的記憶,算出了大概範圍,又靠先知的意識,無視了檢測屏蔽,很快找到了準確地點,根本用不著挖掘確認,直接進行了表層爆·破。
屋頂被炸開,眾人在硝煙散去後,探頭看去——
灰石遍地的研究所大廳裡,奧加的親王殿下孑然而立,仰起頭,笑容危險的與他們相望:“下午好,各位。”
姑媽的臉色瞬間一白,顫聲問陸子遙:“你不是說他不會在這裡嗎!”
五個先知瞬間擺出圈陣,將皇子護在中間。
士兵們本能地拿出武器,卻不敢對向親王。
“都散開。”陸沉嘯語氣輕慢,卻不容置疑,一群士兵立即朝後退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