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去一下,你自己不要亂走。” 僅僅休息了三個時辰的江楓,一大早就接到蕭不厭冷冰冰的通知,即使遠在“千仞閣”開會,江楓也能隱隱感受到對方纏繞在他身上的地級氣息,可見其實力,比起餘成克,不遑多讓。 蕭家作為力宗的一員,餘家代表力宗來參與且妄圖引導七盟和會,說他們不在其中參與謀劃,任誰也不會相信。蕭不厭之前曾經離開過小院一次,想必就是同餘成克通氣,如今再次離開,多半是事情有了新的變化,必須麵談才能解決。 地級修士之間聯絡,往往會有秘而不宣的隱秘手段,這點江楓即使沒有達到對應的層級,也有足夠的明悟,故此,合約的內容,蕭不厭多半是知道的。 “有關和談,有什麼可以分享的麼?” 江楓鬥膽問道,明知道對方隻是應約保護自己,並不會與自己多說,但本著“有沒有棗都打一杆子”的想法,這句詢問的話,就這麼脫口而出。 蕭不厭有些意外,原本邁出去的身形原地停滯了片刻,他的氣息控製的很好,沒有絲毫波動可以佐證他的情緒變化,隻見他緩緩的回過頭,露出原本有些刻板冷清的麵目。 他嘴角竟然露出一絲微笑,天啊,你還不如不笑,讓江楓看著心裡都有點發毛。 “我知道你的處境很不好,但我沒法幫你。如果有一天你能證明你的價值,那麼凡事都可以談。” “我懂了。” 江楓默默的目送對方離開。隻是一句話,他就明白了對方不可能白送自己任何情報,也不會給自己套詞的機會,甚至幫點其他的“隨扈”之外的小忙,都不可能。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在蕭不厭這裡,就連免費的湯水都不會有,但他沒把話說死,至少如果自己有合適的交換物的話,他不介意與自己做些利益交換的事情,甚至可能包括在和談的條款上,拉淺山宗一把。 從蕭不厭這裡得到的利益,其實已經超出了“隨扈”本身。從幾位長老,尤其是吳全忠和鄭魯達與自己交流時的眼神來仔細揣摩,兩者對於自己能請來一個力宗背景的地級修士隨扈,已經欽佩有加,這對於自己掌門地位的穩固和權威性,大有幫助。原本“三五一”正氣盟令牌指向的拍賣會,也是個不錯的展示自己權威的機會,但是被餘家生生奪走了,想到這裡,心中暗道有些可惜。 餘成克那裡恐怕也說不上話,從與餘小曼姐弟的溝通來看,對方能夠見自己的可能性,都很低。 原本赤霞門門主曾寶賢拋出的議和方案,自己還是有點反對的餘地的,至少可以訴訴苦,少掏點靈石去搞建設,但是現在力宗和禦風宗的介入,恐怕不是訴苦能夠解決的,更多的應對,應該是在這種背景下,如何保持淺山宗的獨立性,甚至在亂局中博取最大的利益,這才是重中之重。 正待回轉屋內再休息片刻,隔壁執法長老王顯道卻推開房門,一邊活動著筋骨,一邊快步迎上前來,身形無形中擋住了自己回屋的路。 “掌門受累了。”他的聲音本是不大,此時嗓門卻提上了三分,聞聲而動的吳全忠和鄭魯達也走出房門,一同打起招呼來。 這王顯道是故意的啊,江楓暗道。 “掌門,談判進行的怎麼樣?”不用王顯道發問,鄭魯達自動就會發問,三人之中,最沉不住氣的也是他,雖然懼怕寒冷,但這幾天在寒山派,他明顯感受到體內的黑蛇之靈活動有明顯減弱的跡象,倘若能得到寒山派允許,到雪頂之上修煉,恐怕對於修為的提升,會大有裨益,故此,他比其他兩人更關心談判,畢竟塵埃落定後,下一步就可以和寒山派探討租賃某個山峰的雪頂修煉的事宜了。 “不是很順利,我估計你們多少有些聽說,力宗和禦風宗有了新的方案。” “是是是,我聽老王說了,”鄭魯達沒想那麼多,一句話就把王顯道賣了,“如果兩個方案都實施的話,我們在大邑郡,是不是就虧大了。” “我也是聽伺候們的小廝們隨口說的,這寒山派人丁稀少,一個個都沾親帶故,掌門你們剛開完會,消息轉眼就傳出來了。”王顯道趕緊接過話頭,暗道鄭魯達真是大舌頭,還是自己掌控談話節奏比較合適,“如果需要割讓大邑郡,對咱們之前進行的郡製改革,可是相當不利啊,而且,假使白水江通航的話,那些沿線的集鎮,恐怕人丁都會快速流失的說,這和咱們原本的計劃,可是嚴重不符的啊。” 王顯道憂心忡忡的說道,鄭魯達聽了也隨聲附和,“對對對,老王你說到點子上了。” 掌握節奏,王顯道真是一把好手,江楓心中暗歎,表麵上還要肯定對方的擔憂,他知道這是在逼迫自己表態,割地通航,既然損害宗門的利益,如果你敢簽字,就是背叛宗門的行徑,但如果不簽,話說,你敢不簽麼? “幾位放心,我一定會爭取咱們的淺山的利益的,現在事情還不太明朗,不要聽風就是雨,還有就是租賃雪頂修煉的事,我和寒山派掌門馬艾都會儘快溝通,大家放心就是。” “對對對,雪頂這個確實有效,你們感受到了麼?”提起這個,鄭魯達又來了精神,趕緊詢問王顯道和吳全忠,如果隻是他一個人的感受,他還有些不放心,倘若三人都能體味到黑蛇之靈的變化,那麼在修為上,更上一層樓的希望,似乎就近在眼前了,他得提前準備些天地靈物,否則錯過一波機緣,下次再逢心有所感,不知道會是何年月了。 “我去轉轉,你們行事有些分寸,莫與其他宗派有所衝突。” 見已經成功帶跑話題,江楓趕緊借口去拜訪幾位他派故友,金蟬脫殼離開小院,如果在現有合約的細節上較真,他現在還沒有任何應對手段,在老謀深算的王顯道引導下,恐怕會引起更大的波瀾。 ………… 力宗,真武城,“和氣居”藥草鋪。 墨丘泉仍舊穿著他那件喜愛的紅袍,靜靜的矗立在窗前,但這窗實際上用厚重的幔布遮擋,什麼都看不見。他右手的拇指上,套著枚粗大的翡翠扳指,此時正深入一副環形的白玉套筒之內,隨著陣陣微光閃爍,白玉套筒不斷吸納著周圍鑲嵌的八枚二階水係靈石蘊含的靈氣,時而變得幽藍,直到翡翠扳指發出一聲輕微的錚鳴,他才長出了一口氣。 手指微微撚動,翡翠扳指應聲落於早已鋪陳絹布的案前。 “你也來看看。”墨丘泉沒有回頭,他略顯寬闊的身後,正站著倪大寶。 “我這個金牌資格,可以看?”倪大寶疑惑的問道。 “少來,這個問題不要再提。”墨丘泉有些尷尬,其實以倪大寶的權限,的確沒有資格查閱這份情報,但為了讓倪大寶安心辦事,免生嫌隙,他還是越俎代庖,替上峰壓下此事,好在自己上峰,也是這份情報的提供者,就是自己的胞弟,即使知曉也不會怪罪自己。這也是他為什麼能如此之快得到這份情報的原因。 他不說破,讓倪大寶偶爾接觸一些不該接觸的秘辛,就是為了換取對方的忠心和辦事用心,相信這種“利益交換又心照不宣”的雙贏,對方很容易理解。 倪大寶這才拿起翡翠扳指,佯做生疏的打出幾道特製的靈符,翡翠扳指中的文字,憑空浮現,金字在眼前緩緩流動,直到漸漸虛化。待到閱後,那翡翠扳指的顏色,黯淡了很多,這種特殊傳訊的載體,以他所知,至多可以三次即會損毀,雖然他知道的細節很多,但沒有地級實力,很難利用這種方式與對方進行遠程傳訊。 “遺跡的事情,看來已經有眉目了。”倪大寶輕言道,“如果要對付淺山宗和落英門的話,我們需要輔助做什麼準備麼?” “真要出手的話,不用我們操心。”墨丘泉下意識的在高聳的鼻梁上揉搓了片刻,似乎在結合自己的所知,體味情報中蘊藏的信息,“話說淺山宗的掌門,你是知道的。” “我知道?”倪大寶仔細回憶,似乎並沒有什麼交集。 “淺山宗的掌門江楓,就是那個江小白。”墨丘泉扔出一本粗粗捆紮的小冊子,上麵密密麻麻的寫了不少文字,還有略顯粗陋的畫像,“情報來自淺山宗,不會有錯。” “原來是他。”倪大寶隻是翻了幾頁,就確信江小白的確有這個嫌疑,至少從對方離開宗門的時間點上來回憶,確實與自己遇見的江小白,在時間上並無衝突。 “屬下有眼無珠,未能識彆此人,此罪當罰。”倪大寶抱拳,這件事上,他的確辦事不利,不止折損了人馬,還耗費了組織上占卜的資源,直到情報部門專門介入,才有了如此下文。 “無妨,不是你的錯,他應該有易容的特殊手段。”墨丘泉並不想追究,現在正是用人之際,特彆在力宗真武城這裡,可以信賴的手下並不多,不過他還是用餘光看了看倪大寶,心中暗自打算回頭占卜一下真實性。 “我和他有些不大的生意,這生意?” “不需要停,而且還要繼續做,並且做大。” “為什麼?”倪大寶疑惑的問道,按照之前的分析,應該停止一切生意,或者即使做生意,也是誘騙江小白出來,想辦法將其捕獲。 “這個說起來——”墨丘泉突然意識到自己有點說多了,這個理由,實數倪大寶不應該知道的內容,就是自己,也是胞兄無意中透露的,他突然有點語塞,但為了倪大寶的忠誠度,他知道還是得想辦法編個理由將話說圓。 ………… 沒有地級強者蕭不厭的暗中保護,江楓還真不敢走的太遠。特彆是原本揮之不去的蕭不厭的氣息,漸漸淡化的時候,難不成他去了很遠的地方? 好在各宗各派的人馬基本上都已經到齊,整個館驛區人來人往,好不熱鬨,估計也沒有人不怕眼線眾多,刻意找自己的麻煩。特彆是赤霞門和天理門,想必他們眼下正為力宗和禦風宗插手的事情煩惱,自己這個小角色,估計已經不是優先被考慮的對象了。 “跟我走。” 他正閒逛著,不經意被一個陌生的童子撞了個滿懷,正要看清是誰,卻聽見這麼一句隱秘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