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這位送信的師兄,模樣還算俊朗,晏殊佳對其有點印象,知道他叫齊玄榕,算是掌門家族中,一名資質還算不錯的子弟。不過,平素她與對方並沒有什麼交集,雖然此人自稱與自己一同去過元楚尊者遺跡,但有關這一點,晏殊佳倒是沒有什麼印象,料想可能那時並未遇見,便沒有放在心上。
不過來者送來了宗門的函件,晏殊佳簡單問了幾句,才知道此人現在在執法堂當差,故此第一時間拿了信函,便尋到自己,親自送了過來,晏殊佳瞟了幾眼上麵的蠅頭小字,心中思緒翻滾的同時,臉上卻並未變色,而是現出淑女般的微笑,溫言感謝了對方一番,便不顧男子不舍的目光,獨自出了藏書閣,快速回到了自己的住處。
這份“處罰”的決定來的很快,可見宗門對於自己在天理門任職,以及七盟之戰中的表現,尤為重視,作為涉身其中的齊國修士第一人,她自忖手腕不夠純熟,未能及時應對這場危機,也未能及時將情況彙報給宗門,這一點,她在心中是完全認同的,也做好了被重重責罰的準備。
然而……
未經特彆批準,半年內不得離開宗門;
在此期間,每個月需要在藏書閣服勞役十天,且不會獲得宗門貢獻,也不會發放宗門薪俸;
在處罰期滿之前,已上繳和需要上繳的法器,宗門貢獻減半處理;
五年內,未經宗門特彆批準,不準與任何人結成道侶關係。
這責罰,有點輕了吧,以晏殊佳對宗門執法堂的了解,兩年的禁閉,甚至需要呆在“禁絕山麓”這種杳無人跡的所在,都是極有可能的,然而,這處罰不但時間短暫,而且還需要在藏書閣中勞作,問題是,進入藏書閣三層以上,都是要支付門貢的,那自己在此間奉命勞役,豈不是可以在空閒時,免費查閱典籍?
與其說這是懲罰,倒不如說是一種獎勵。
還有,五年內不準與任何人結成道侶是個什麼鬼?以她所知,十數年內,似乎沒有誰受到過這樣的懲罰,話說,是哪位執法執事,非要給自己加一條這樣奇怪的懲罰呢?難不成,又是師父在其中暗暗施加影響?在離開遺跡時,師父齊正風發現了江楓的蹤跡,問及自己,自己隻是吐露了些許心跡,師父便發了火,意圖給江楓點顏色看看,要不是自己求情,或許師父會下重手也說不定,難不成,師父怕我和江楓在一起,才找人加了這樣一條?
不對啊,師父本人,也因為教授無方,被罰了兩年薪俸,難不成還有多餘的麵子未用,去為自己說情,甚至加上一條隻有他才會介懷的條款?
這事情到處都透著蹊蹺。
晏殊佳登時便感覺這其中不同尋常的地方,思忖片刻,便去了宗門大庫,詢問大庫管事,自己上繳的法器,到底評估出價值了沒有,那裹著褐袍的大庫管事自是認得這翹楚妙人,不一會兒便笑著將賬目拿了出來。
“十八件法器,共換得門貢兩千八百點。”
“也就是一千四百點吧?”晏殊佳想起了自己被處罰的那條貢獻減半。
“不,這是減半過的。”那褐袍管事將賬目遞了上來,同時也瞟了一眼,“晏前輩,您這次上繳的法器,看起來品質不錯啊,你看,這件三階上品的長棍,就有兩千點門貢,那幾個鐵公雞很少會給這樣高的評價。可惜了,聽說您受了點委屈,被宗門責罰,要我說啊,誰不會犯點錯呢……”
他一邊嘮叨著,一邊將名錄中數件物品圈畫了出來,“按照大庫的規矩,一次性上繳法器,換得門貢兩千點以上者,可以從上繳的物品中,挑選總價不高於四百點門貢的物品。晏前輩,您請吧!”
評估的價值,除卻個彆物品之外,都幾乎達到了上限。晏殊佳耳中響起大庫管事喋喋不休的話,心中卻在思忖這個難以理解的問題,此種特殊待遇,她還從未遇到過。要說她此番上繳的法器品質優良,確實如此,畢竟都是與自己同階的修士所用,天理門馬士凱用過的那柄長棍法器,甚至孕育有器靈在內,但要說值這麼多宗門門貢,她是不信的,那雙頭妖犬器靈她曾經仔細驗看,雖然有根據氣味偵測行跡的特殊作用,但戰力頗差,且生性欺軟怕硬,一旦主人陷入逆風之局中,便鬥誌全無,這一點,在遺跡之中的最後時刻,她也深有體會,倘若當時這器靈能略微勇猛一些,或許誰勝誰敗,還未為可知。
晏殊佳最後選定了“水龍令旗”,以及那件能自動生成符籙的“浩渺真火符盒”,兩者加起來正好三百五十八點門貢,符合宗門大庫的規矩,其
實,在法劍重新祭煉之後,她已經不再需要這兩種品階不高的法器,但看見這兩件舊物,她眼前便浮現起在遺跡之中,與江楓合力對敵的種種刻骨銘心的畫麵來,溫馨潤澤的感覺油然而生,讓她覺得不再形單影隻,仿佛,那個背影略有瘦削的他,一直就在自己身邊。
…………
在多寶閣處理完手中法器,江楓便去了餘小正的住處,同楚家和蕭家不同,餘家的主要產業在東極城,故此,江楓沒有機會拜訪餘府,當然,餘小曼姐弟也從未邀請過他前往。
“你倒是飛快!”餘小正一眼便看出了江楓修為提升,“幾日不見,我倒是要稱呼你為前輩了。”
“哪有,已經有數月未見,你的修為,不也長進了很多麼?”江楓也同樣發現了餘小正的提升,隻不過相對提升一個境界的自己,他的進境不可同日可語,這些大家族子弟,隻要資質好,有豐富資源的滋養,在靈級和玄級初段,都能快速提升,但過了玄級,因為過於注重安全,鮮有冒險曆練的機會,反而多半失了先發優勢。
也對,自有富貴加身,何必去搏命呢?
換個角度,江楓自忖也一樣會安於現狀,全看緣分。
“比不起,比不起,你們都是些瘋子。”
“為什麼說你們?”江楓話剛出口,便體味到一股熟悉的氣息,正是模樣依舊清冷的餘小曼,她今日未帶麵紗,匆匆瞥了一眼江楓,感受到其地級的氣息,神色竟然黯然了許多,“想不到你還真是與大道有緣。”
“我姐一直在修煉,還短暫去了一次靈墟,這才穩在了玄級五重,你倒是好,真是打擊人。”餘小正在一旁撇撇嘴,“姐,你說我們稱呼他為江掌門好呢,還是江前輩好呢?”
“莫貧嘴。”餘小曼橫了他一眼,眼中的黯然隨之消散了許多,“江楓,你來的正好,海棠散人府的事情,已經有了眉目。”
海棠散人府?江楓料到餘小曼會提及此事,但未料想她會這麼直截了當,“同去修士的人選,你已經找齊了?”原本,江楓之所以沒有明確拒絕此事,還是因為這海棠散人府,疑似與九代掌門任我道的失蹤有關,但之前與況書才搭伴時,偶然聽聞的秘辛中,這裡似乎極度危險,故此,江楓決定到了地級,再做打算,如今,到了地級,他反倒有些猶豫了。
任我道的事情固然重要,但相對冒險去追尋舊跡而言,一切向前看才是硬道理,這是晉升地級之後江楓最大的感悟,活在當下,著眼於明天,克己勝過求人,相比較而言,他更關心華帝門相關的事情,那裡埋藏著自己的身世之謎,而任我道,雖然隕落在海棠散人府,但不一定會隨身攜帶相關的記錄。一個死人,是沒法占卜的,更沒有辦法搜魂的。
而餘小曼之所以對海棠散人府有興趣,實則是懷疑此人生前掌握跨種類法相,精通他係法相技能的妙訣,這一點,著實不是江楓的關注點所在。換言之,即便現在有了夫人蘇錦的修為困境,但蘇錦是法相差,而不是需要跨種類學習,這完全是兩碼事。
“餘家出三人,一名地級,以及我,還有一名玄級修士,加上你,以及禦風宗的兩名玄級修士。”
“禦風宗?”
“對,正是禦風宗,此地雖然在亂石海之中,屬於無主地盤,但實則各宗都有範圍劃分。前往此處勘察,短期內可以繞過周邊宗門,但我們探訪一座洞府,破陣的動靜定然不小,故此,此行還需要同禦風宗緊密合作,原本,銳金門也是可以的,但先談成的是禦風宗。”
“都有誰?”
“現在還不能講。”
“那……”
“你是說安全麼,安全你放心,原本一名餘家的地級修士,我還有些擔心,但現在你也晉階到了地級,想必此行更有把握,海棠散人,說到底生前也隻是一名地級修士而已,不會有太多的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