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禿黝黑的冰冷石壁,三朵間或閃動的血色光芒,空無一物,下方空蕩,疑似缺少了一麵的古舊案幾,三塊扶正的牌位,翻開的傳承之書,耳畔空冥的回響。
此間的一切,都似曾相識。
冥冥之中,手握“玄黃靈隱紙符”的江楓,仿佛又重新回到了萬靈邪君的洞府,所有的存在,所有的布置,都如此抵近,如此真實可辨,就在他凝望的間隙,那三朵血色光芒,明滅間便又分化多出了一朵,而那立好的三座牌位旁邊,又多了一枚任性傾斜的牌位。
因為獲得了“玄黃靈隱紙符”,這番跡象,是初步被承認了“主人”的身份了麼?無需懷疑,隻需將靈力儘數灌注於此符之上,自己便可以驟然傳送到萬靈邪君的洞府入口,隻是,這入口究竟在哪裡?
隨著這股意念滋生,江楓的所見漸漸模糊,神識穿透厚重的牆壁,一直向上,一直向上,躍到了此間的上層,之後繼續攀升,在黑暗中奮力穿行,他瞥見了當初召喚雲星上人留下的痕跡,那裡依然屍骸遍地,汙穢不堪,於是繼續上浮,此番曆經了許久,才最終到了地麵。
陽光灑滿了這處人跡罕至的山穀,但卻無法據此辨認出此地到底是何處。直到江楓的意識攀升到最高處,與那雲霄接壤時,他才瞥見了遠處有幾名修士的身影匆匆掠過。
是北劍門的袍服。
意念隨之同斷了的絲線一般被驟然切斷,江楓頭痛欲裂,霍然睜開眼,周身大汗淋漓,方才的遠程窺視,已讓他無意中耗儘心力,匆忙拿出數枚二階的回氣丹藥,默默吞服,待到靈氣充盈過半時,已經臨近傍晚時分。
萬靈邪君的洞府,竟遷到了北劍門地下深處。從那山穀的形製來看,應該在城外,北劍門的地盤本就狹小,宗門所在地溪穀城,幾乎等同於“洗劍溪穀”所涵蓋的範圍,如此看來,洞府應在“洗劍溪穀”邊緣。
待到此間事了,倒是可以通過“玄黃靈隱紙符”,到北劍門遊曆一番,樸鐵信已經好久未見,也不知道他現在境況如何,修為是否有所進境。但現在不行,回來的路程頗遠,很有可能會錯過參與石阡盟會。
在勘察洞府之前,江楓還到街市上轉了一圈,自己陡然多出的“盛名”,也著實讓他大吃一驚。話說與白若熙的誤解,怎麼會發酵到了如此地步,究竟是誰人,在傳播散步這種謠言呢?憶當初,楚弈鳴婚禮之上,白若熙被人暗害,自己被動施以援手,導致中途有了些誤會,但之後的傳言,便顯得有些離譜了,問題是,白若熙竟然沒有出來辟謠,以她白家的高貴出身,不可能任由這種無稽之談落在自己身上。
然而白若熙此人,據說已經消失了很久,被江楓,也就是自己,藏到了未知的所在,這麼看來,整場鬨劇,充斥著陰謀的味道。
回想離開羅川前,江楓有發覺鄭軼雨,似乎欲言又止的模樣,不過因為急欲離開,未能深究,現在想來,身為明鏡司執事的他,多少知道些傳聞,隻是這種“壞人姻緣,捷足先登”的醜事,不甚光彩,想必對方也難以啟齒。
也許江海,或者王乙在的話,多半會繞圈子提一下吧,按理說,身為卷簾司執事,心機不深,顧慮不多,又負責安排記錄自己生活細節的王乙應該不會介懷,這麼想來,想辦法提升這小子的修為,也是勢在必行之舉,隻不過,眼下同樣的事,夫人蘇錦還未有著落,空有想法也是無奈。思及此處,江楓對於明年一月二十八的聚會,更加期待了。
百藥老仙可能會有些特殊的辦法,至少從靈級提升到玄級境界,應該有些捷徑的。至於更高層次,倘若真的有,想來他一早便自己用了。
次日,與蔡求真的約定期限已然到期,江楓便將黑鯨大劍收起,找了家商會的馬車,直奔真武城,雖然對楚文茵的來信有些懷疑,比如她的眼線,是如何消息靈通的找到自己的,以及是如何聯係到消失很久的白若熙的,都是個難解的謎。但對方提供的“相見釋疑”的機會也著實難得,傳言發酵到現在,沒有白若熙配合,自己不可能洗白。
話說怎麼就懷孕了呢,我當時根本就沒碰她,想起那些言之鑿鑿的傳聞,江楓不禁陷入沉思……回想數次,當時確實是碰了她,但也沒做什麼,什麼都沒有留下……除了一套精致的裙裝之外,話說是哪個好心人,做了好事不留名,甩給了自己呢,問題在於,白若熙竟然也不出來辟謠,看來這個神秘身份的家夥,不太適合曝光,問題是,白若熙與朱家是有婚約的,自己這麼背鍋,豈不是被朱家忌恨?
因為不能恣意使用飛行法器,到了次日正午,江楓才到了約定的地點,真武城北的隗晨鎮,這還是他中間擇了僻靜小路,快速飛掠的結果。
遠遠遙望,隗晨鎮一片寂靜祥和,除了形製略大,如同淺山宗宗內每一個僻靜的小鎮一般。小鎮東西南三麵環山,僅留北部一個狹窄的入口,臨近冬日,山坡上荒草萋萋,略有蕭索,但因為不高,頂部並沒有初雪降下,算不得什麼好景致。
仔細感受著風中的氣息,發現並無異樣,正要越過身側的石碑,卻覺得背後的黑鯨一陣悸動。
“怎麼,有危險?”
儘管並不想將黑鯨大劍暴露,但它同樣不願意久困在儲物袋中,故此江楓與其達成了協議,不輕易暴露原身,隻以大劍形態出現。不過縱使這樣,江楓覺得這拉風的大劍,早晚會暴露自己和塗山的關係,當然,這件事早晚也會暴露,塗山一事,不論另一名出具文書的元嬰修士是誰,自己這個經手人,都擺脫不了乾係。
不過是和赤霞門再結下些梁子罷了,這一點,已經將淺山宗並入金城盟的江楓,並不像之前那般憂慮。左右和赤霞門關係也差,給他們加一件堵心的事,也算是件快事。
深吸一口氣,正要琢磨是否進去一探究竟,卻見一個略有豐腴的身影,由遠及近,向這邊而來,待到了近前,正是楚文茵。
修為和氣息沒有錯,淡色裙裝的裁剪也落落大方,既靈動又沒有半點招搖的意味,一如自己初見對方時溫婉的模樣,江楓旋即放下心來。
“楚道友。”
“江掌門!”楚文茵如往日見麵般行禮,“若熙和白家人已經先到了,我這個中人已經幫你做了些鋪墊,隻需要陳說下當日的情況,真相便可大白了。”
“楚道友有心了,辛苦,辛苦。”見楚文茵側身引路,江楓與之並肩同行,隨口問道,“弈鳴兄近來可好?”
“弈鳴最近已經閉關了,他新婚之後,便同上官秀棋一同巡視了數處靈地,進而周遊力宗各地,心有所感,便決定閉關,數月之後,或許可突破境界,晉升玄級高段。”
“如此甚好。”
聽聞這個好消息,江楓心中甚慰,楚弈鳴算的上自己信得過的朋友之一,如果他能早日突破,重回地級境界,進而提升在楚家的地位,那麼對於自己而言,可能提供更多的支持,包括之前運作的將“鐘山”委托培養的事情,便可以依法複製,變相擺脫淺山宗沒有高階靈地,對於修士修煉的限製。
“白家都來了誰?”
“若熙的父親,內門執事白世鐸,以及白若熙的三哥白令闐,此外,我還請了一位中人,稍後給你介紹。”楚文茵轉頭微笑安慰道,“江掌門不必擔心。”
“她……為何就懷孕了呢?”
“哦,”楚文茵臉上略有尷尬,“這個若熙不願講,不過清者自清,想必江掌門心中有數吧?或者,有什麼內情,可以先和我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