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蜂蜜。”
前腳趙壹剛走,後腳樓天昴就遞了一小支蜂蜜過來。
樓天寶如遇甘霖,她將蜂蜜全倒了進去。剩下一點也不放過,擠巴擠巴吃了。
她喝了一口甜滋滋的咖啡,歎了一口:“老爹,你這蜂蜜是偷的吧。”
樓天昴手裡拿著一隻裝有乾糧的盒子,另一隻手不客氣地在她腦袋上敲了一巴掌。
他說道:“我這是了解你!你從小到大就不能吃苦,到了末日也是一樣。這些蜂蜜都是我給你買的,還有煉乳白砂糖,你不是最需要這些嗎?”
樓天寶忙往旁邊挪了挪,給他騰出了空位。
她笑嘻嘻地說:“老爹你對我真好。”
樓天昴臉上也是一樣,嬉皮笑臉地說:“沒辦法,就你這麼一個女兒嘛。”
兩個人坐在火邊,一般吃晚飯,一邊聊天。
樓天寶與他說了不少一果世界的事情。三果世界科技隻比二果稍微先進一點點,這裡的遊戲還都是主機遊戲,沒有全息的。
樓天昴聽她說全息遊戲,聽得津津有味。他還時不時提出疑問,和樓天寶探討一些攻略難點,或是遊戲裡的敏感話題。
沒過多久,車隊再次出發了,這次換樓天寶開車。
樓天昴坐在副駕駛上,給她查看周圍路況,或是提醒她調整行車距離。
新手上路,樓天寶難免有點緊張。她盯著前方道路開了一個多小時,一旁卻傳來了輕微鼾聲。她瞥了一眼,發現坐在旁邊的樓天昴早就睡著了。
她笑著搖搖頭,繼續開車。
時間逐漸向深夜滑行而去。路燈照在前方的層層霧靄上,隻能映射出忽遠忽近的鬼影。
魑魅魍魎出洞橫行,老鮑看著路況不好,隻得將收在車內的掃路鏟開了出來。
掃路鏟是一種前方銳利,兩邊平凸的器具,安裝在車頭上,表麵塗有強力驅邪藥劑。這種東西與喪屍世界裡的裝甲車車頭有點像,但它是針對鬼怪設計的,整體造型上還是有所不同。
掃路鏟一開,老鮑就在對講機裡提醒後方車輛,準備提速前進。
道路中的鬼怪毫無察覺,他們直接撞上了掃路鏟,還未來得及慘叫就灰飛煙滅了。
在後方開車的樓天寶隻能看到一個個鬼影從車隊前飛出去,黑水潑得到處都是,仿佛下雨一般。她不得不打開雨刮器,將擋風玻璃上的汙穢刮掉。
樓天昴也被這動靜給驚醒了,他揉了揉眼說:“老鮑開掃路鏟啦?看來我們是到城際高速上了。”
樓天寶問:“這裡怪物很多?”
樓天昴:“多,特彆多。我們這兒的道路不是都沒被鬼怪破壞嗎?它們也要用我的道,所以路上總有亂七八糟的東西在。”
樓天寶想起娜娜和自己說的話,大部分鬼怪都是開不了陰霾道的,隻能走走普通高速這個亞子。
這天車隊一直開到半夜三點才換了下一班。
樓天寶下車刷了牙洗了臉,上車裹了毯子倒頭就睡。
樓天昴開下半夜。他中途幾次困了,就抬頭看一眼睡在後座上的樓天寶。
早上八點接著換下一個人,樓天寶一直睡到了中午換班開車時,她迷迷瞪瞪地坐到駕駛位上,揉了一分鐘的臉才清醒過來。
樓天寶覺得跟車隊,還不如自己一個人走。
要是她能快點將避鬼陣學到的話。
舟車勞累,樓天寶過了三天雲裡霧裡的日子。這幾天裡她除了吃喝睡,就是開車了。
一開始她還能和樓天昴說說話聊聊天,後頭她就完全蔫了,半句話不想說,隻顧著瞪眼蒙頭開車。
開到後來生出了兩圈厚重的黑眼圈,樓天昴看著心疼極了。
他和老鮑打了個招呼,申請讓她白天開車,晚上就彆開了。老鮑也是個實在人,他看了樓天寶的狀態,便點頭同意了。
樓天寶這才睡了兩個實在覺。
第四夜時,他們終於開下了城際高速,成功駛入了一片大平原中。
視野寬廣,四周有風,將鬼怪的臭氣一掃而空。
老鮑看了看周遭地形,毅然決然地告訴所有人停車休息。這一次他們可以稍微休息久一點,等起風了再繼續往前走。
樓天寶趕緊從車後座下拖出了一張折疊躺椅,整個人往上一攤,舒舒服服地吃樓天昴給她做的速食餐麵。
樓天昴做完飯,也從車子底下拖了一張躺椅出來,和自己女兒並排躺在車旁。
樓天寶好久沒有享受過這種被人伺候的日子了。她舒服得哼了兩聲,對父親說:“老爸,你做的飯真好吃。就算是垃圾食品也好吃。”
樓天昴摸了摸腦袋傻笑。
他倆都累了,望著不遠處人手上的火把,一語不發地看了許久。
“天寶,你知道為什麼我當初會去做遊戲嗎?”
樓天昴忽然開口。
樓天寶吃完了最後一勺,打了個飽嗝:“因為喜歡吧。”
樓天昴道:“喜歡是一個原因。”
樓天寶想了想,忍不住笑了:“我知道了。你想做故事。你以前寫過,但是寫得很垃圾……”
樓天昴噓她:“黑曆史就不要講了,給我點麵子。我後來發現,做遊戲也是做故事,於是我就去了。一想到可以讓原本深藏在某一個人心底的故事,變得鮮活,進入更多人的視野,就會感到很興奮,很欣慰。”
樓天寶明白他的意思。她的父親就是這麼一個充滿表達欲的人。
她說道:“你知道麼……一果世界裡你是過勞死的。”
當年她的父親就是倒在了工作崗位上,雖說補償還行,但樓天寶是怎麼都不會忘記的。
樓天昴不以為意:“人都是要死的,不要那麼糾結生死好嗎?我唯一遺憾的是,那裡的我沒能陪你們走下去。”
這的確是她老子。
樓天昴比樓天寶還要不在乎生死。他在乎的是自己的親人,以及自己那無處宣泄的表達欲。
樓天昴輕咳一聲:“我要開始說大道理了。”
樓天寶翻了個白眼:“不喜可跳麼?”
樓天昴往她肩膀上捶了一拳,說道:“不許跳!”
樓天寶拱手:“那您說,我保證不聽。”
樓天昴乾笑一聲。
他說道:“我們現在身處末世裡,這是毋庸置疑的。但是我一直覺得,文化鏈條不能斷。人類的創作——文字,繪畫,劇本,電影,遊戲,音樂等等是這個種族生命活力的體現。末日之前我在做遊戲,末日之後我還是一直在工作,不過是在燃燒自己有限的生命,延續這一個不知從何而來,去向何處的集體。”
樓天寶看向他。
她問:“你這麼做有意義嗎?誰在乎呢?”
樓天昴微微一哂。
“我做這些事,需要有意義嗎?”他反問道,“我需要彆人在乎我嗎?”
“人類不過是浩瀚宇宙中的一個小小群體,我們每個人都不值一提。但是我們的生命也是生命。我們現在說的每句話,吃的每一口飯,呼吸眨眼,對宇宙來說都是沒有意義的。但這對於我們來說就是活著。”
樓天昴指了指遠處土丘上幾個分柴引火的人,說道:“我們現在就是那個樣子。我要留在這裡,你將帶著一果、二果、三果的星星之火,去往其他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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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天昴很少和樓天寶講大道理,他們父女倆一起的時候,經常就是說些玩笑話,或是講講遊戲。
她是不喜歡彆人跟她說教的,但這人是她老爸,就算實在不想聽,她也得記錄一下。
樓天寶將放在車頂上的智腦拿下來。她剛剛用三維錄像功能,把自己老爸那副慷慨激昂的樣子給錄下來了。
她可不打算告訴自己老爸這件事,要給他知道了,保準要和她搶智腦,刪視頻。
等以後去其他世界慢慢看,嘿嘿。
不過,她是堅決不承認自己這種行為是癡漢行為的,不過是多拍攝一點錄像,也好緩解一下自己的思鄉之情。
車隊繼續往前。
又走了一日,剩下的行程隻有七公裡了。
樓天寶的漫長開車之旅總算快到頭了,她真是迫不及待要進城找個地方好好洗澡睡上一覺。
車隊裡的其他人也都灰頭土臉的,小和尚蔣濤一直和瞿問他們坐在一起,半句話不敢說,每天隻好窩在兒童座位裡閉眼休息。
這也好,小孩就應該多睡睡覺。
最後一次休息結束了,樓天寶將折疊椅全收進車裡,坐到駕駛座上準備開車。
樓天昴從車後跑了過來,他敲了敲窗玻璃,對樓天寶說:“我和瞿家說點事情,等下南門廣場彙合。”
樓天寶揮了揮手,讓他趕緊去。
樓天昴過去了,換了一個打雜的過來,和樓天寶等人一起坐。
老鮑最後確認了一遍人數,上車拿對講機說:“最後一段路也是最難開的路。各位司機提起精神,我們要確保避鬼陣的完整。”
一旁和樓天寶輪著開車的司機說:“之前有鬼怪破壞過最後這一段路,大道上都是石子瓦礫什麼的,車子容易顛簸。這一顛簸,車子之間的距離就會忽大忽小。”
避鬼陣就容易破。
樓天寶說:“要早知道是這樣,最後這段路我就讓給你開了。”
那人卻說:“其實我開的也不怎麼樣。這又是白天,應該出不了什麼問題。”
“應該出不了什麼問題”這句話讓樓天寶整個人覺得都不對勁。
她的第六感很準,總覺得要出什麼事。
果不其然,也就過了三兩分鐘,陰霾之中忽然衝出了一隻龐然巨獸。
樓天寶看不清那巨獸的樣子,但它很明顯引起了整個車隊的震動,老鮑的車直接被他掀翻了。
對講機裡傳來老鮑的吼聲:“不要緊張!都鎮定下來!陣型不要亂!你們當心……啊!”
一句話沒說完,就聽對講機裡傳來了玻璃碎裂的聲響。外邊猛地響起人類的慘嚎,樓天寶往外一看,老鮑的半個身子已經消失在巨獸口中了。
高高的帽子,半張人臉,巨大而醜陋的嘴巴……
那不是黑白無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