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大家都落座,外麵女使魚貫進來,撤下了先前奉上的茶湯,鋪排好十二先生,現做七湯點茶。
這是招待貴客的禮儀,長公主含笑道:“禁中剛賞賜的小龍團,請張娘子嘗一嘗。說起禁中,其實咱們曾見過,今春官家萬壽設宴,我記得張娘子也在場,不知張娘子還記不記得我?”
肅柔說是,“妾隨侍修媛娘子赴宴,有幸目睹過殿下風采。”
長公主是個開朗的性子,掩口笑道:“一向聽說張娘子行事穩重,沒想到還這麼會說話。前幾日得知小娘子歸家了,我就和素節說,一定要請小娘子來府裡坐坐。”
肅柔微趨了趨身道:“原本早就應該來拜訪殿下和縣主的,但因家父升祔太廟的事,一直耽擱到現在。今日專程登門,是來向殿下及縣主告罪的。”
長公主擺了擺手道:“張娘子言重了,配享是頭等大事,咱們要是因此怪罪小娘子,豈不是不通人情了嗎!況且小娘子奉完了入廟儀,就差人送拜帖來,足見小娘子是將我們公府放在心上的,我和素節都很承小娘子的情。”
說話間女使將點好的茶放在肅柔麵前,長公主笑著說:“女使的手法不得精髓,恐怕入不得小娘子的口,還請小娘子擔待。”頓了頓又道,“小娘子既然來了,我就不繞彎子了,咱們的意思,上回已經命仆婦轉達了,素節是我與國公的獨女,平時嬌縱,脾氣也很古怪,急需一位有才有德的女師,來教導她規矩體統,引她磨礪性情,陶冶情操。小娘子在禁中十年,我曾打探過,小殿直內人們無一不對娘子讚賞有加。這次娘子歸家,恰好成全了我們,我想著是不是能請得小娘子來我府上教授,也好讓素節跟著進益些。”
肅柔當然明白長公主的意思,但自己牢記祖母的話,這樣的顯貴之家打交道,是決不能以女師自居的。縣主是貴女中的貴女,若是教導得好,是縣主聰慧伶俐,若是教導得不好,那麼責任全在女師身上,將來要是有了嫌隙,誰也承受不起。
但就此推脫,又是不識抬舉,她斟酌了下道:“殿下謬讚了,妾在禁中不過學得些皮毛,哪裡敢承殿下這樣的厚愛。上京城中老資曆的出宮嬤嬤有很多,我年輕不沉穩,難免有不周到的地方,若是縣主不嫌棄,平時就陪著縣主做些閨閣裡的消遣,解解悶吧。”
話才說完,縣主就接了口,連連說不嫌棄、不嫌棄,“張娘子不知道,那些上了年紀的嬤嬤有多厲害,一句話不對,就去我阿娘麵前告黑狀,引得我阿娘來罵我。前幾日我聽說阿娘要請張娘子過來,心裡原本還惴惴地呢,誰知今日一見娘子就覺得投緣,咱們年紀相近,往後一定能聊到一塊兒去。”
活潑開朗的女孩子,從來不吝於表達自己心裡的想法,肅柔見她坦誠直接,對這位縣主也多了幾分好感。
長公主很高興,揶揄道:“真是難得,還有我們縣主看得上的人。張娘子往後和她多相處,就知道她的脾氣了,不服管教,眼睛長在頭頂上,給她找個良師益友,簡直比找帝師還難。”言罷又叮囑縣主,“你要好好聽話,張娘子出身名門,和你先前的教席嬤嬤可不一樣。你往後要自省,說話要守禮,萬萬不能任性,更不能得罪人家。”
縣主活像找到個玩伴似的,一口就答應下來,“我很喜歡張娘子,既然喜歡,怎麼會得罪人家。”說著衝她眨了眨眼睛,“張娘子,你比我大幾歲,我往後叫你阿姐好嗎?總是娘子長娘子短的,顯得不親近。”
肅柔抿唇笑了笑,“蒙縣主不棄,我就托大了。”轉而對長公主道,“我在家中行二,閨名叫肅柔,殿下也請直呼我的名字吧。”
一旁的縣主倒歡喜起來,“肅柔,素節……咱們兩個的名字叫起來也像姐妹。”可見緣分愈發深了。
彼此相談甚歡,肅柔又坐著閒聊了會兒,方起身告辭。
縣主有些依依不舍,追問著:“阿姐,你什麼時候再來?明日來嗎?”
肅柔溫存道:“若是哪一日不來,一定提前命人給縣主傳話。縣主喜歡插花嗎?我在禁中學了些插花的手法,明日我插給你看,好嗎?”
她說話的語氣輕柔,很有引導的手段,縣主本來不太喜歡女孩子那些細膩的小情調,但話經了她的口,一切就變得有意思起來,忙道好,“我最愛插花,之前跟著傅母學過,傅母插花籃,好大的一堆,插得花團錦簇。”
肅柔笑著說:“明日請縣主看一看,我和傅母插的可一樣。”說罷向長公主福了福,“那我先告退了。”
長公主說好,因縣主對她極有興致,自然分外地高看她兩眼,忙喚貼身的女使:“替我送一送張娘子。”
彼此又讓了一番禮,肅柔方帶著雀藍從內院退出來。
外麵烈日炎炎,馬車停在街對麵的樹蔭底下。雀藍撐了綢傘替她遮擋日光,剛走幾步,就聽身後有人喚了聲“張娘子”。
肅柔隻當是長公主還有什麼吩咐,回身望了一眼,臉上起先還帶著點輕盈的笑,但看清來人後,那笑容便一寸寸涼了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疫情好嚴重啊,我們小區都封了,大家要注意防護哦,但願早點撥雲見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