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第 95 章(2 / 2)

雪中春信 尤四姐 8606 字 10個月前

這裡剛說完,黎舒安就從外麵進來,看見這陣仗顯然有些發懵,惶然叫了聲姐姐、姐夫。

赫連頌擺了擺手,“咱們的親戚,是從三妹妹身上來,既然今天鬨成了這樣,黎公子就不必認親了。”

黎舒安臉色灰敗,實在沒想到懦弱的張晴柔,有膽子做出這樣尋死覓活的事來。

“娘子,你這是乾什麼?為什麼要這樣?”他轉頭追問晴柔,語氣很是不善。

一旁的肅柔哼笑出聲,“妻子懸梁,當丈夫的回來不先去查看她的傷勢,竟來質問她為什麼要尋短見,你若是對她好,她何至於這樣?我算看出來了,花嬤嬤的話半點也沒冤枉人,黎公子素日確實就是這麼對待我三妹妹的。”

黎夫人瞪著黎舒安,示意他趕緊彌補,黎舒安不得不上前探望晴柔,結果晴柔直往花嬤嬤懷裡躲,胡亂劃拉著,將黎舒安推開了。

黎舒安有些氣惱,心裡當然恨她多事,也很厭煩這些所謂的娘家人來替她撐腰,當即向赫連頌及肅柔拱手道:“這是我們黎家的事,還請二位不要過問。”

結果換來肅柔狠狠的一聲呸,“晴柔是嫁你為妻,不是賣給你的,她的性命你不稀罕,我們這些骨肉至親卻稀罕。”

赫連頌也訝然,“照你這麼說,張家人死在黎家也是你黎家的事,與張家再無瓜葛嗎?你是學富五車的讀書人,是要上金殿麵見官家的,怎麼能說出這等草菅人命的話來?”

黎夫人見大帽子要扣下來了,忙試圖轉圜,對肅柔道:“王妃著急,我們很能體諒,但兩家都是有長輩的,這件事還是長輩們坐下來商議為好……”

這時外麵有人接了口,“既然親家夫人說要長輩之間商談,那好,長輩來了,就請親家夫人說說,這事應當怎麼料理吧。”

眾人朝外望去,見太夫人領著張秩夫婦一道來了,臉上怒容不必說,但自矜身份並未失態,進門後先查看了晴柔的傷勢,黎舒安上前行禮,她也置若罔聞,隻管對黎夫人道:“我家好好的女孩兒,嫁到你們黎家來,原是看著兩家都在朝為官,以為孩子不會受委屈,親家會像待自己女兒一樣待她,這才答應這門婚事的。如今呢,成婚還沒滿兩個月,竟鬨出了人命案子,今日該來的娘家人都來了,就請親家夫人說一說,這門婚事到底該如何收場吧。”

張家太夫人是老封君,因兒子配享太廟,身份地位自然不一般,黎夫人在她跟前不敢提半點氣勢,勉強支應道:“孩子的事,竟然驚動了老太君,實在不應該。老太君先請坐吧,咱們坐下再說話。”複又向張秩夫婦和赫連頌夫婦比手,“諸位都請坐……”

可是太夫人並不領情,漠然道:“我們今日不是來歇腳的,是為著我孫女的命。親家夫人有什麼話,但說無妨,反正已經到了這樣田地,不如掰開了揉碎了,大家好生計較計教。”

黎夫人愈發難堪了,望了望黎舒安,無奈對太夫人道:“老太君,我先前也同嗣王妃說了,因二郎這程子身上不好,大夫讓他暫緩同房,這才冷落了晴柔,絕沒有旁的原因。跟前伺候的人,也實在不應該,不說勸解著娘子些,反倒火上澆油,說什麼二郎惦記前頭未婚妻,這不是無稽之談嗎!”

這番顛倒黑白的話,說得花嬤嬤等人大怒,隻是礙於太夫人在,不好與黎夫人對質,心裡自是恨出了血來。

好在太夫人不好糊弄,淡聲道:“她們都是三娘陪房,陪房護主是應當的,親家夫人不必與她們一般見識。但我想著,我家的女孩兒都是知書達理的好孩子,可著滿上京問,品格行止沒有半點可讓人詬病,要是郎子果真身上欠安,隻要同她說明白,她絕不會胡攪蠻纏,反倒會悉心照顧郎子,這點我敢打包票。”頓了頓一瞥黎舒安,“可要是郎子刻意疏遠她,婚後陌路人一樣,甚至冷言冷語不拿她放在眼裡,那就要請親家夫人將心比心了。貴府上也是有女兒的,若令千金出閣之後遭受郎子這樣的怠慢,那麼親家夫人,又會作何打算呢?”

黎夫人臉上頓時紅一陣白一陣,有些難以招架。

但要去承認兒子對死了的那個念念不忘,這卻絕不能夠。於是一再申辯,說請老太君明察,“二郎雖和俞家四娘子確實有過婚約,如今生死兩相隔,再將故去的人拿出來說嘴,實在對故人過於不敬了……”

這話卻將淩氏的火氣挑了起來,不等黎夫人說完,便高聲道:“親家夫人這是什麼話,鬨了半天做得說不得,明明是你們萬般不舍,倒成了咱們拿俞家娘子說事,怎的,還要倒打一耙,說三娘和死人爭風吃醋不成?親家夫人可彆把人當傻子,我先前已經打聽明白了,你家二郎認了俞家做乾親,還立過誓一輩子不娶親,這事難道是彆人編造出來,陷害你們的?現如今是活人纏著死人不放,這樣下去俞四娘子在地底下陰魂也不能安寧。”說著調轉視線對黎舒安道,“黎郎子,你那滿腔癡情全給了死人,怎麼對活人半點不顧念夫妻情分?難不成是有心要逼死我家三娘,比起活人你更愛死人?如此瘋魔的病症,你的恩師和同窗知道嗎?”

淩氏這樣一番曲解,徹底讓黎舒安下不來台了,他紅著臉道:“嶽母大人不要含血噴人,我什麼時候要逼死三娘了!”

淩氏道:“你沒有要逼死她,成親一個多月不在她房裡過夜,連過年上嶽家拜年你都不來,你好矜重的人啊!現在事情鬨出來了,人也險些死在你們家,你還有什麼話可說!”言罷乜了黎夫人一眼,哼笑道,“真真天下奇聞,小的不知事,老的也裝糊塗,我就問問親家夫人,洞房不圓房,你做婆母的不去查驗,讓這事拖到今日,你倒不怕慢待了我們張家?原來是你們黎家老的小的合起夥來,引著人往圈套裡鑽啊,想是看準了三娘是庶出,有意作賤她。我告訴你們,我張家女兒不論嫡庶一視同仁,你們敢這樣欺負人,我就敢掀了你黎家屋頂,再讓黎少尹回來,大家好好理論理論!”

淩氏這回也是惱極了,本來晴柔這樁婚事就是自己說好,滿口答應下來的,如今晴柔要死要活,太夫人對她也沒了好臉色,剛才捶台拍凳大發雷霆,自己受了一肚子窩囊氣沒處撒,自然要找黎家泄憤。

黎夫人呢,琢磨著晴柔不是淩氏生的,原想通過她把事情壓下來,這會兒一看,顯然是不成了。於是一臉為難地瞧了瞧黎舒平,他是長子,這時候還是可以代行家主之職表個態的。

誰知黎舒平剛要開口,就被赫連頌堵住了話頭,幽幽道:“副使也是有功名在身的人,須知這把火要是燒起來,燒毀的可不止一個黎二郎,我看副使還是三思為妙。”

黎舒平立刻被唬住了,隻好轉頭催促兄弟:“你還杵在這裡乾什麼,還不快去向弟妹賠罪!”

黎夫人也來哀求太夫人,低聲下氣道:“老太君是一等聖明的人,我們確有不足,委屈了三娘,一切全是我們的錯。可是老太君,張黎兩家都是有頭臉的人家,這事要是宣揚起來對誰都不好,還望老太君顧全大局。小夫妻之間,縱是有些磕絆也不是無可挽回,若是老太君願意再給二郎一次機會,往後我們闔家一定加倍善待晴柔。我手上還有幾處鋪麵,原想過兩年分給他們小的,如今看來是不必等了,回頭就把房產地契送來給晴柔,也好讓她多一份體己。老太君您瞧,早前這事藏著掖著,大家都不好處置,今日把話挑明了,不破不立,壞事反倒起了個好頭,老太君以為呢?”

太夫人聽罷歎了口氣,“親家夫人的誠意我知道,但這件事不是幾間房產鋪麵,就能掩過去的。事情關乎我孫女的一生,我今日替她做了這個主,將來她若是過得不好,會怨恨我這祖母一輩子,所以我斷不會替她拿這個主意,請親家夫人見諒。”

黎夫人不由失望,又望向來了半日,一語不發的張秩,哀聲道:“親家,你說句話吧。”

張秩看了晴柔一眼,“這件事,讓三娘自己做主。原先她待字閨中,是我們替她選定了郎子,害得她差點連性命都丟了,這回我們不會再強逼她了。到底比起名聲,還是我女兒的性命更重要,今日是去是留,就看三娘自己的意思吧。”

一旁的肅柔鬆了口氣,原以為叔父會求和,卻沒想到這回能表這樣的態,實在是意外之喜。

黎夫人聽了張秩的話,隻得將最後的希望寄托在晴柔身上,好言好語勸慰著:“好孩子,母親知道你委屈,往後二郎要是對你不好,你就來告訴我,我一定狠狠捶他,給你出氣。這回的事,你且原諒他吧,再看他日後的表現……”說著用力拽了下黎舒安,“你自己的事,自己去賠罪!”

黎舒安無奈,今日張家人這架勢確實讓他生出一點懼意來,隻得上前向晴柔長揖,垂眼道:“娘子,我知錯了。先前我對你太過冷淡,那是我性情本來就疏淡的緣故,沒想到因此讓你誤會,都是我的錯。今日你這樣……也給了我極大的教訓,今後我必定引以為戒,再也不惹你傷心了。你我能結成夫妻,是前世修來的緣分,我不想打破這緣分,所以求娘子再給我一次機會,讓我補償先前對你犯下的錯,日後夫妻齊心,再不生嫌隙……”他哀致地望向她,“求娘子,看在同牢合巹的份上,答應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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