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正月,杜雲紋幾乎都是在小院裡修養,甚少外出。
眼瞅著到了二月初,劉太醫來把了脈,說是徹底好了,杜老太太才徹底放下心來,“這就好,這程子勞煩劉太醫了,這是一點兒意思,劉太醫可莫要嫌棄。”
杜老太太看向孫媽媽。
孫媽媽捧著一個紅木匣子上前,匣子打開,裡麵赫然是一株已經成型的人參,少說也得有四五十年份。
劉太醫大喜過望,臉上已經止不住露出笑容:“這怎麼好意思,老太太您實在是太客氣了。”
“這有什麼。”
杜老太太笑道:“這人參留在我們家也是白放著,也隻有在您這樣的名醫手上,才能救世濟民。”
劉太醫被老太太三兩句話說得心裡受用,便不再推拒,示意小廝接過匣子,道了謝後才告辭。
在劉太醫走後,柳氏才帶著杜冰妍姍姍來遲。
“老太太,太醫怎麼走了?”柳氏作出吃驚模樣,仿佛一點兒也不知道劉太醫的動靜一樣。
杜老太太也不點破,隻是淡淡道:“人劉太醫諸事繁忙,能抽空來給雲姐兒治病已經是看在兩家情分上了,如今雲姐兒病好了,他不走難道還要等誰不成。”
杜老太太這番話帶著點刺。
要是臉皮薄的兒媳婦,早紅了臉。
柳氏卻笑盈盈,“老太太說得是,都怪我那邊事情太多,一時不小心耽誤了,好在有您老人家看著雲姐兒。”
“這幾日我娘要忙裡忙外,還得出外應酬,”杜冰妍有些不忿地說道:“今兒個好不容易不必外出,家裡又一堆的事,不過來遲了一些,也沒耽誤什麼,老太太這麼訓斥我娘,未免太過嚴苛,您老人家偏心姐姐,又何必拿我娘做筏子。”
杜冰妍說著,拿眼睛瞪了杜雲紋一眼,心裡罵了句賤人。
杜雲紋臉上微白,手指握緊,指甲陷入掌心當中。
“二妹妹,你怎麼能這麼對老太太說話?”
杜老太太並不惱怒,隻是抬手做了個往下按了按的手勢,對柳氏道:“你忙我是知道的,隻是我瞧著你忙裡忙外卻不知在忙什麼,前些日子府裡到處都在傳雲姐兒簽文的笑話,我這老婆子都聽說了,還發作了個丫鬟……”
她說著,拿眼睛瞥了春葉一眼。
春葉臉上露出心虛神色,匆忙低下頭去。
柳氏嘴角的笑容有些僵硬了。
老太太不挑明,她還能裝糊塗,當做沒聽出意思來,但老太太都說得這麼明白,要是她不給個解釋,情麵上未免就過不去了。
杜雲紋簽文的事,柳氏也早就知道了,但她沒乾涉,一來她不把這個繼女放在眼裡,見人笑話她還覺得可樂;二來則是杜雲紋在開國寺抽到的是上上簽,開國寺一向出了名的靈驗,柳氏心裡未免眼紅嫉妒。
因此,她默許府裡的人笑話杜雲紋抽了上上簽卻倒了大黴,甚至還把這件事拿來跟王家嬸子說笑。
“老三媳婦,這事你怎麼說?”
杜老太太直接問道,她穿著半舊不新的棗紅色軟緞鬆鶴紋褙子,僅用一根烏木簪子挽了個發髻,臉上不苟言笑,語氣不帶怒氣,但卻叫人心生敬畏。
柳氏心裡咯噔一下,“回老太太的話,是兒媳婦管教不力,回去兒媳婦就查到底是誰在說這些歪話,一旦抓到必定嚴懲不貸!”
“若是抓到你院子裡的人呢?”
杜老太太反問道。
柳氏手心冒汗:“那更要嚴懲,這等在背後說主子壞話的奴才,若是不加以管教,豈不是要叫人以為我們杜府沒有規矩。”
“很好。”
杜老太太微微頷首,“孫媽媽。”
“是。”
孫媽媽走上前,對眼帶戒備的柳氏福了福身,“啟稟夫人,昨兒個老奴聽得您院子裡鄒媽媽跟來福家的兩個都在說大小姐的笑話,老奴上去管教,這兩個不但不聽反而還說老奴多管閒事。”
柳氏拳頭緊握,牙齒咬了咬下唇。
鄒媽媽跟來福家的都是她的心腹,管教她們無異於是打柳氏的臉。
柳氏心裡又惱又怒,既惱老婆子多管閒事,又怒鄒媽媽她們倆沒跟她說這個事,要是早說了,今兒個自己怎會這麼難堪?
“鄒媽媽,來福家的,真有這麼件事嗎?”
柳氏城府深,一雙杏眼一轉,看向鄒媽媽跟來福家的。
那來福家的當下愣住了,臉上一陣青一陣白,肩膀發抖,那鄒媽媽卻是反應飛快,兩腿嘭地一聲跪下,開口就喊道:“冤枉啊!”
“鄒媽媽……”
杜雲紋這時候倏然開口,“您說話可要仔細,昨兒個孫媽媽教訓你們幾個的時候,旁邊還有不少人看熱鬨呢。”
她這句話就像是個塞子,把鄒媽媽的話都堵了回去。
鄒媽媽甚至還不小心咬著自己的舌頭,一下子疼得齜牙咧嘴,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柳氏眼神微冷,如秋風一般看向杜雲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