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雲紋打扮齊整,便去正院給柳氏請安。
她到的時候,門口的婆子上來迎接,道:“小姐請稍等,奴婢進去通傳一聲。”
“嗯。”杜雲紋也習慣了,便站在門口等著。
那婆子打起玫紅軟簾進去,屋內的馥鬱暖香便迎麵而來,柳氏屋裡常用玫瑰香,這玫瑰香價貴,一小瓶子玫瑰香露便要十兩銀子,也就柳氏這裡才能日日用。
婆子進去沒多久,屋裡說笑聲便停下來了。
不一會兒,婆子出來,請了杜雲紋進去,杜雲紋進了裡屋,隻見柳氏端坐在黑漆嵌螺鈿貴妃榻上,上麵鋪著的是金錢蟒褥子,右手邊坐著杜冰妍,柳氏懷裡搓揉著自己的寶貝兒子,見到杜雲紋進來,淡淡說了句:“你來了。”
“是,女兒給母親請安。”
杜雲紋斂衽行禮,微微垂首,潔白修長的脖頸如白瓷一般。
杜冰妍眼裡掠過一絲嫉妒,她笑道:“姐姐今兒個怎麼來晚了?莫不是還記恨鄒媽媽她們的事?”
杜雲紋笑道:“妹妹真會說笑,這件事母親已經處置過她們,何況奴仆不規矩都是各家裡免不了的事,我若是記恨母親,那豈不是成了我糊塗了?”
她笑著反問,輕描淡寫地把杜冰妍試圖潑出來的臟水擋住。
無論柳氏對杜雲紋怎麼不好,名份上她始終是杜雲紋的母親,要還是杜雲紋說一個不字,那就是不孝。
如今皇帝重視孝道,連帶著天下黎明百姓都以孝為先,官場上一旦彈劾個不孝,那就是去官停職的下場,嚴重的還要流放,而普通人不孝,甚至還可能被處以極刑。
所以。
杜雲紋說話做事都不敢叫自己落下這個話柄。
見杜雲紋滴水不漏地擋了回來,杜冰妍嘴角撇了撇。
“娘,我要吃炸丸子,你叫她走,讓人快去傳早飯。”杜旬抱著柳氏的手撒嬌道。
柳氏臉上露出憐愛的神色,摸了下杜旬的臉,“好,好,娘都答應你,不過娘還有些事要跟你姐姐說,等交代完咱們再用朝食,好不好?”
“那你快點兒。”
杜旬噘著嘴,瞪了杜雲紋一眼,催促道。
柳氏笑著答應下來,轉過頭看向杜雲紋的時候,似乎絲毫不在乎被杜雲紋聽見自己兒子嫌棄她,她道:“紅梅,去把昨兒個萬金坊送來的首飾拿來。”
紅梅答應一聲去了,轉入裡間捧出一個紅漆描花鳥紋匣子出來。
柳氏示意紅梅把匣子打開,裡麵赫然是兩隻首飾。
左邊的是一支落英繽紛翡翠頭花,右邊的是一支白玉珍珠流蘇步搖,那白玉水頭通透,更難得的是那珍珠流蘇,那珠子粉光水潤,一顆顆都得有指甲蓋大小,光是擺在匣子裡,都耀眼的叫人挪不開眼。
對比之下,那翡翠頭花水頭差了些,款式也老了些,像是有些年歲的。
“你爹說了,初五長公主那宴席京城裡各家少爺小姐都去,咱們這樣的人家,雖然不敢比那權貴人家,卻也不能叫人小瞧了去,這裡兩支首飾,你妹妹皮子白,配這……”
柳氏話還沒說完,就聽得外麵有人喊道:“老爺。”
她聲音頓住,起身迎了出來,杜益陽快步走了進來,柳氏盈盈行禮,腰身纖細,臉上滿是喜色:“老爺怎麼來了?今兒個不是要早朝嗎?”
杜益陽道:“今兒個聖上身體不適,罷朝了,老大人們都點卯後各自歸家,我看著禮部沒什麼事便回來了。”
柳氏殷勤地伺候他摘了官帽,又叫人去端茶上茶點。
杜益陽坐在上首,眼神在屋裡眾人身上掃過,看到杜雲紋的時候,點了下頭,“你的病好了?”
“是,女兒叫父親擔心了。”
杜雲紋福了福身。
杜益陽道:“我擔心倒是沒什麼,就是你這歲數也要嫁人了,咱們杜家是書香世家,雖說你在家裡的時間不多,也可不能叫人指摘規矩,還連累你母親為你操心這兒操心那的。”
杜雲紋心裡隻覺酸澀。
她眼見杜冰妍在旁邊嗤笑的看她,杜旬還抱著杜益陽的手:“爹,她什麼時候走啊,天天麻煩娘親。”
“說什麼話。”杜益陽拍了下杜旬的頭,“她是你姐姐。”
這句話的語氣還不如剛才說杜雲紋的重。
杜雲紋想起自己小時候隻說了一句杜冰妍不是自己妹妹,就被杜父打了一耳光的事,心裡更覺得可笑。
她以前以為杜父對孩子都是如此,可見了他怎麼對杜冰妍,怎麼對杜旬,才知道,隻有對她是如此。
“老爺,您來的正好,我正在說要把這珍珠步搖給雲紋呢。”
柳氏唇角勾起,眉眼帶著慈愛地看向杜雲紋。
“咱們雲紋長得漂亮,這根步搖給她那是相得益彰。”
杜父看了看步搖,皺眉道:“這支還是給冰妍吧,冰妍眼下還沒定下親事,賞花宴那日讓她好好打扮,我聽說定國公兒子也要過去。”
杜父的意思很明顯。
杜冰妍的臉色卻變了變。
那不就是孫興武那人嗎?
不行?上輩子她就是嫁了孫興武,可那孫興武就是個繡花枕頭一包草,根本不成器,到最後,還得她變賣嫁妝給他買個官職。
反倒是杜雲紋這小賤人,運氣好,那王衡,先前大家都沒看出有多少本事,可人家不聲不響抱上了三皇子的大腿,中舉後官途亨通,不到四五年就爬到五品,三皇子登基後,更是成為本朝最年輕的吏部侍郎。
杜雲紋麵上不顯,手指甲早已深陷入掌心當中。
得虧這會子她低著頭,不然誰都能看得出她心裡的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