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苗說累也不是作假,但人年紀小,用了茶水和糕點又稍事休息很快便重新生龍活虎起來。
她一休息好,便纏起來周寅:“表姐,我們去找母親吧,順便自行在這寺中轉轉,看有沒有什麼好玩的。”大約她找母親才是順便,實際上是想自己到處走走。
周寅卻沒聽出她這層意思般順從點頭。
謝苗見周寅如此好說話便更開心了,不免感歎道:“表姐,你人真好,我喜歡同你在一處玩耍。”
周寅麵色一紅,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去。
謝苗但見她麵飛紅霞嬌豔欲滴,被美色惑得恍惚一瞬才回神。她腦海中閃過諸多紛亂想法,最終還是被拋諸腦後,為遊玩的愉悅所取代。
她讚:“表姐,你可真漂亮。”
周寅愈發不好意思,甚至有些惶恐地埋下頭去,似乎很怕被人讚譽美貌。
謝苗望見她反應心中直道可惜。
雖然不知道這位表姐經曆了什麼,但她這樣的性格在謝苗看來實在很讓她的美貌下降一個層次。有這種相貌該是自信張揚,而表姐卻畏縮怯懦。
但弱性子也有弱性子的好,如果周寅真是張揚性格隻怕在謝家過的不見得比如今好。
二人戴上下人準備好的帷帽出了門去,說是去尋謝夫人,實際上由著謝苗心意在寺中閒逛。
佛寺之中來往香客不少,有身份地位者多由寺中沙彌帶路講解,謝夫人身邊便有這樣的引路沙彌,隻不過周寅與謝苗與之分開,是沒有享受到這種待遇的。
菩提寺在高處,有些山景意趣。但謝苗年紀還小,難以在山色之中沉澱自我,很快便看得無趣,又拐著周寅往一間間大殿去。
二人帶的不過二三下人,一行人聲勢並不浩蕩,按著謝苗心意行走。謝苗不愛去人多的地方,生怕很快遇著謝夫人沒了自由,是以去的都是人並不多的寶殿。
她看佛時也是看個模樣,並不懂許多,帷帽下一雙大眼中滿是困惑。她不懂便低聲問:“菩薩這是什麼手勢,為何要這樣?”
謝夫人特意派了一名婆子與一個小丫鬟隨著謝苗,隻不過謝苗這稀奇古怪的問題讓她們難以回答。
下人們支支吾吾,並不能給謝苗一個答案。
“是施無畏印。”一直跟在謝苗身邊毫無存在感的周寅終於輕聲細語地開口。
自打出了廂房的門,她一直影子似的在謝苗身邊亦步亦趨地隨著,沒有主動開口說過一句話。隻有謝苗與她講話,她才會細若蚊蠅地應上兩句。
“施無畏印?”謝苗不解,“這動作叫施無畏印嗎?”
周寅的聲音隔著帷帽上的層疊輕紗傳來頗有些空靈飄渺的意味:“是,施無畏印,能解眾生之苦。”
謝苗了悟,又讚歎道:“表姐在母親麵前實在謙虛,明明學識如此淵博。”她一下子很為周寅扼腕歎息,表姐太自卑,錯失在母親那表現的好機會。
周寅頓時搖頭:“稍願了解就能知道,不敢賣弄。”
“嘖,我也是頭一次知道這手勢的含義。”一道清越男聲在殿中響起,驚得周寅一行人回頭看去。
隻見殿門前逆光站著兩名男子。
說話的那名男子瞳色幽深如墨,目光深深望向周寅,唇角卻是向上翹著。他生得俊逸挺拔,眉目疏朗,很容易讓人產生好感。
他身側則長身玉立著一名穿僧衣的男人。之所以說是男人而非僧人,因著那人並未剃度。那人眉如遠山,眼尾微垂,眼珠兒黑白分明,皮相甚好,隻是麵上並沒有什麼神情。他一雙眼看過每個人,在他眼中所有人皆是一般,很有佛祖麵前眾生平等的意味。
“呀。”謝苗嚇了一跳,驚叫一聲,下人們立刻站到二人麵前做遮擋。
“嘿。”方才說話的少年咧嘴一笑,“抱歉,我剛到這裡就聽到這位女郎之語,甚覺醍醐灌頂,這才貿然開口,唐突二位不好意思。”
“哦。”謝苗從未單獨與外男接觸,眼下慌得不知如何是好,好在有帷帽遮擋不至於讓她太過失態。
少年似是不知二人無措,反倒行雲流水轉頭笑看向那僧衣:“阿息,這女郎說得可對?”
被稱作“阿息”的男人沉默點頭。
少年衝著周寅笑:“施無畏印解眾生苦,若一印就能解眾生苦,世上哪還有那麼多人受罪。”
周寅不言不語,緘默地立在原處。
少年遭受冷待不由笑著摸摸鼻子,也不覺得尷尬,去和那個會理睬他的搭話:“阿息,這是常識麼?”
阿息淡淡道:“無甚常識不常識之說,一切事情,用心方能知曉。”
少年笑道:“看來女郎在佛道上很是用心。”
周寅根本不接他的話,隔著層層輕紗無人知曉她究竟是什麼反應,也不知道她心中是怎麼想的。
“我們走吧。”謝苗怕極了,簡直像是遇到瘋子。明明她們根本不認識眼前人,卻莫名其妙被搭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