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琛魂飛膽喪。
他一直以為是自己在演周寅,卻沒想到周寅將所有人都演了。尤其是在他已經知道她真麵目的情況下她依舊風雨不動,一如往昔。
“表兄?”周寅側目,似是不懂他怎麼不說話。
她溫情脈脈,如果不是的的確確身處地窖之中,謝琛甚至會懷疑已經發生一切都是幻覺,表妹依舊是表妹。
“表兄在生我的氣嗎?”周寅歪頭,想了想問。
她越若無其事,他越怕她。
周寅並不在乎他接不接話,自顧自道:“表兄,你生我的氣也無妨,不要與自己過不去啊。你要好好養傷,才能快快好起來。你日日不配合,怎麼能好得快呢?”她字字關切,似乎很希望謝琛痊愈。
謝琛越發看不懂周寅想要什麼,她已是勝利者何必還要裝模作樣,是以他心累極了開口:“你何必呢。”他沒見過她冷漠模樣,想當然地情願她冷臉相對。
周寅輕歎:“表兄,你何必呢。”
她微微抬眼看向他,幽幽道:“家中一直在尋你,你要快些好起來才能回去啊。”
謝琛一震,不可思議地看向周寅。她竟然願意放他回去,怎麼可能?
周寅似乎被他的反應取悅,真摯笑道:“慢慢好起來,恢複正常,我就送謝琛回家。”
怕他不信,她神色鄭重:“我保證。”
謝琛怔忪,他並不想信周寅,可除了相信她以外他也沒有其它出路。他嘴唇顫顫,心中已翻了天。一麵警醒自己不能相信周寅的話,一麵又想周寅這麼誆他也沒好處。
周寅像是想到什麼,一下子變得很是落寞:“外祖母想表兄想得病重,家中其他人亦然。對表兄來說或許不算什麼,可他們都是我的親人,我不想……”
謝琛恍然大悟,周寅是為了謝家人才願意放他回去!
這裡的人對他來說是數據,但對周寅來說卻是實實在在的親人。受親情牽絆,周寅才肯讓步。
謝琛有些信了,卻不敢表示出十分的喜悅,生怕被周寅借機拿捏。他依舊保持沉默,卻暗暗打算好好恢複。他恢複些,便是周寅騙他,也能找機會在她下次來時挾持住她圖謀出路。
周寅虛弱一笑:“表兄不答應也沒關係,我得空再來勸你。”
謝琛猶豫一番,卻還是忍住,什麼也沒說。
周寅向他輕輕點頭道彆:“我還有事,先行告退。表兄若有什麼需求儘管同小嗔提。”
她又對一旁眼神沒離開過她的小嗔道:“有勞你了。”
小嗔急忙擺手,完全沒有揍謝琛時的惡狠狠,乖順得像隻小羊。
倒是謝琛頭一次知道這看守的名字,心神恍惚間下意識念出:“小嗔?”
周寅從凳子上盈盈起身,聽到他念這一句,回眸一笑:“貪嗔癡,三毒乃惡之根源。”算為謝琛解惑。
謝琛才知道是這個嗔。
周寅掌燈慢吞吞上台階。她曾聽人說過“人不能兩次踏進同一條河流”,但事實證明,有些人是可以上同樣兩次當。
地窖外藥童忠心等候,見她上來,將燈接過並向她稟報:“女郎,林女郎來館裡了,郎君正與她敘話。”
周寅微笑,重新戴上冪籬:“多謝,我知道了。”
藥童忙說不客氣。
周寅彎下身子晃晃靠著藥架昏睡的妙華:“妙華?你還好嗎?”
妙華迷迷糊糊地醒來,待有些清醒後大吃一驚,忙從地上起來:“我我我這是?”
周寅眼中含憂:“抱歉,這幾日讓你太勞累,你剛剛等人拿藥站著站著便睡著了。”看她的神色沒人會不信她的話。
妙華臉一下子漲得通紅,急忙解釋:“我並不累,不知道為什麼會睡著。”
周寅很通情達理地安撫她:“沒關係的,我這幾日也很累,咱們回去一起好好休息。”
妙華囁嚅著,藥童順勢遞來藥包:“女郎,您的藥。”成功混淆時間,讓妙華以為她不過昏睡過去一瞬。
看著妙華接過藥包,周寅輕聲細語:“方才來時我好像看見阿蘊也來醫館了,許久不見,我很想她。”
藥童疑問:“阿蘊?”
周寅便道:“是大儒林家的林女郎。”
藥童適時了然道:“林女郎是來館裡了,她與神醫有事相商,這時候應還在議事。”
周寅頓時驚喜:“我果然了解阿蘊,沒看錯呢!”
妙華也感到好巧,想讓周寅開心道:“既如此女郎不若等等,可以見林女郎一麵!”
周寅先是欣喜,轉瞬又變得憂鬱:“可是你陪著我很辛苦,我不想你再在等待時受累了。”
妙華一愣,當即道:“我不累的,女郎。”
周寅輕垂眼簾,沉鬱靜美:“我們回去吧。”她顯然對無法見到林詩蘊而感到遺憾,但更在乎妙華的身體。
她越是如此,妙華越過意不去,但急中生智:“女郎,莫若我先回去?”她說完輕輕捶捶腦袋,感到這是個餿主意。
誰知周寅卻眼睛一亮:“是個兩全其美的辦法。你帶藥包先回去歇息,我在這裡等阿蘊。”
妙華卻又不肯:“這怎麼好,我怎麼能一個人先回去?”
周寅卻說:“那我們一起回去好了。“讓妙華歇息之意堅定。
妙華無法,隻好讓步:“那女郎要早些回來,我等著您。”
周寅隔著冪籬頷首,無甚表情,語氣則是截然不同的雀躍:“路程太遠,你坐府上馬車回去,不累。”
妙華驚愕:“那您怎麼辦?”
周寅語聲曼曼:“阿蘊會送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