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上下井然運行著,哪怕失去主人也隻是一瞬間無序,在林詩蘊接手後人人各司其職,府上很快恢複正常。
靈堂正在布置,林詩蘊換了孝服在一旁監工指揮。她眉眼冷漠,毫無傷心,隻有對事物儘善儘美要求的苛刻。
“女郎,京兆尹來了,正在靈堂外等著。”管家自堂外入內,低聲同林詩蘊彙報。
林詩蘊點頭表示了然,大步向外走去。一出靈堂,她便見到不少官府模樣的人在外等候,略整理儀容向人過去。
“見過大人。”林詩蘊禮儀毫不遜色,讓人挑不出錯,也沒有任何見官以後的畏懼。
來時京兆尹便略了解了林詩蘊的背景,知她還在宮中為公主伴讀,對她和氣不少,隻問:“是你命人報官?”
“正是。”林詩蘊不卑不亢。
京兆尹也從林家小廝那裡聽說緣由,但不大明白這位女郎想要什麼,隻作不懂:“你報官所為何事?”林詩藏代筆之事尚未傳開,京兆尹不知兄妹間的齟齬,隻猜測著兄妹二人關係應當並不太好。此事本可瞞下,女郎卻要報官,想來是想將兄長送入大牢。
“家父昨夜在府上亡故,我今日才清晨趕回來,對於父親死因隻是聽說。為了讓父親入土為安,還希望您能徹查此事,查出凶手到底是誰。”林詩蘊一本正經道。
下人們恍然大悟,原來女郎並非針對兄長,而是為了老爺走得安心。誠然他們也沒有看到過程,隻靠推測斷定是郎君殺了老爺,未免武斷,說不定其中另有隱情呢?
眾人這麼一想,便覺得女郎更加可靠,想法十分全麵。
而林詩蘊並非這麼想,她隻是想蓋棺定論父親為林詩藏所殺,好讓他一輩子無法翻身。有官府宣判,她才好將林詩藏徹底按死。
京兆尹一怔,聽聞“嚴查”二字,嚴肅起來:“我知曉了。”
林詩蘊矜持有禮:“有勞您了。”
她一瞥管家,淡聲說道:“帶大人過去查看。”又解釋,“靈堂離不得人,還請大人見諒。若需要配合,闔府上下一定全力配合。”
管家老老實實答應:“是,大人請隨我來。”
京兆尹深感自己被人安排,但辦案流程誠然如此,他帶著手下隨管家向案發現場去。
一路行走,京兆尹隻見府上下人們同樣換上孝服,行各人之責,不見任何手忙腳亂,電光火石間他心領神會是哪裡讓他覺得不對勁。
正是因為這裡一切太自然太有序反倒不應該,一座剛失去主人的宅邸怎麼也該亂上一陣。但這並不能說明什麼,隻能說林家治家者頗有水準。
他試探著道:“多虧有您在,府上才能這樣井井有條。”他想或許是管家作案嫁禍郎君,好霸占整個林府。
管家一愣,誠惶誠恐,不敢居功:“是女郎打理得好,與我沒什麼關係。”
“女郎?”京兆尹這下是真的吃驚,全然沒想到不是管家打理,當真是那位麵□□郎治家。
“是,女郎今日回來便用雷霆手段將林家接管,有條不紊地將大家布置下去。”管家道。
京兆尹聽得管家也說林詩蘊今日趕回,將林詩蘊作案的嫌疑撇清不少,同時若府上當真是女郎當家,管家無利可圖,嫌疑也去大半。他心中默默盤算,頭大如鬥,問起正題:“郎君如今何在?可有何辯解?”此案在他看來有諸多不通之處。
管家頓住,低聲問:“您還不知道嗎?郎君傻了。”
這下換做京兆尹大吃一驚,他是知道林詩藏麒麟兒的名聲,是以在此時得知他傻了後便尤為不可置信。
“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
按照規矩,今日便該行吊唁,但林大儒之死尚未水落石出,吊唁之事便向後推遲。然而喪訊已發,京中之人皆知林大儒之死,一時間都有些反應不及。好好的一個人,怎麼說死就死?
尤其是昨日參加光祿大夫宴會之人想法更多,加上不知從何處傳出的消息說林大儒為林詩藏所殺,一時間關於林大儒之死眾說紛紜。
關於林家的小道消息不脛而走,半日之內便傳遍京城。
林詩藏自小到大由妹代筆,事情敗露後瘋瘋癲癲,回家怒而殺父,幸虧昨日林詩蘊不在府上才逃過一劫。
事情傳得十分離譜,越是離譜人越愛議論,越是離譜事情傳得越廣。人言可畏,此一說幾乎成了人們眼中的事實。
最怕九分假中摻著一分真,這一分真便是林大儒確實死了,為林詩藏所殺。
人們之所以確定此事,是因為他們親眼見著京兆尹到林家去,將瘋瘋癲癲的林詩藏抓走。
半日時光京兆尹便破案,殺害林大儒者確是林詩藏。門外小廝是人證,證明林大儒後再無旁人進入林詩藏房中。林大儒脖子上青黑的指頭印兒是物證,與林詩藏五指對比不差分毫。
既已報官,牽扯官府,為了官府威嚴,林詩藏被收押大獄。
但他這情況要特殊些,因他在殺林大儒之前便在眾目睽睽之下成了瘋子。在大雍,瘋子殺人無需償命。不過他這是子殺父,與孝道相悖,如何處罰,也不好直接定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