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遠遠的,她那一聲“嗯”他聽得並不真切,分辨不出她是真答應了,還是他幻想的。
王栩剛要竊喜能與她二人相處,便聽內侍從外麵進來彙報:“二郎君,大郎君來探望您了。”
他笑容僵在臉上,凝了碧色的眼裡似笑非笑,簡直要將人拒之門外。他本想找借口說自己怕大哥擔心,不想讓他進來探望從而將人拒絕,但又怕驚擾周寅使她離開,隻好應下:“大哥好不容易來一趟,還不快請。”不是好不容易來一趟,是來得頭一趟。他敢保證他這位便宜親哥不知從哪裡得到消息知道周寅在他這兒才特意而來。
周寅猶豫一下,慢吞吞開口:“大郎君既然來了,我可以離去嗎?以免耽擱您與大郎君說話。”
王栩忙道:“女郎莫走。”
周寅帶了淡淡疑惑看向他。
王栩胡言亂語:“我與大哥有些矛盾,並不想與他單獨見麵,還請周女郎在這為我解圍,先莫要離去。”某種程度上來說他比沈蘭息要了解一些周寅,譬如此時他不想周寅離開,說的並不是自己有多不舍得她,那樣隻會讓她跑得更快。他請她幫忙,心軟如她,通常無法拒絕。
周寅果然微微垂眼,柔柔弱弱地答應下來:“好。”
王栩臉上露出開心的笑來,關切地噓寒問暖:“你餓麼?你渴麼?愛吃什麼?喝什麼?儘管同我說。你是來看我的,我總要招待好你才是。”
周寅很怕麻煩似的急忙擺手:“我不餓也不渴,郎君不必如此麻煩。”
王栩看著她一笑,對宮內伺候的內侍道:“那就拿最好的點心與最好的茶來。”
周寅輕歎,像是對他感到無奈。
王栩笑吟吟看她,忽然想起什麼,麵上笑意頓收,看樣子想說什麼,卻又顧忌宮人不好開口。他眨眨眼,對周寅道:“周女郎你近些,我有話想對你說。”
周寅由坐得筆直變作稍稍傾身,依舊保持姿態,說實在倒並沒有離近多少。
王栩見她動作不由失笑,沿著床沿挪去,一下子離她近上許多。
周寅下意識要向後避讓,就聽著王栩吐出兩個字,一下子停下退後動作。
“崔驁。”王栩輕聲問,“他昨日是不是去找你了?”
周寅麵色倏然一變,驚慌失措地看向王栩,慧心明秀地明白他想說什麼,長睫不受控製地顫抖。
王栩安撫性地看她一眼卻沒法用,隻好大聲叫她一聲:“周女郎。”
周寅倉皇回神,眼中沁出淚來,低道一聲:“抱歉。”
王栩是想利用她這一份愧疚好讓她因愧疚而對他有求必應,然而她的痛苦模樣卻讓他猶豫是否要這麼做。但猶豫不過一瞬,他也隻是一瞬間有良心的存在,這份存在很快被利弊心而取代,周寅越是愧疚他越該這麼做。
“周女郎。”他語氣嚴肅了些,引得周寅淒淒看他。
“我與你說這些不是為了讓你愧疚。”但你已經愧疚了那就不關我事了。
“我是想告訴你小心崔驁。”王栩一本正經道,讓她愧疚之餘更加厭惡崔驁,他一貫善於給人上眼藥。
周寅眼中淚退了些,輕輕頷首:“我知道的,隻是連累了你,抱歉。”
王栩搖頭:“我不怪你,你莫說這種話。”
周寅輕輕垂眼,長睫將眼中神色掩去,看不出是怎麼想的。
“他到我這兒鬨了一通被捉了去隻怕不會甘心,雖然短時間內無法脫身,但終有出來的一日,所以你一定要加倍防備。”王栩仔細叮囑,為二人樹立起同一張靶子、同一個敵人,即崔驁。他們有著共同的敵人,來往就該密切一些。
周寅闔了闔眼,像認命了,而後睜開眼堅毅地看向他道:“二郎君,你放心。”
王栩心頭一跳,不明白她要他放心什麼,隻聽她如含了冰般以一股赴死的勇氣道:“事情皆由我而起,他若要尋仇,那便尋我報仇吧,儘管我並不知哪裡得罪了他。但你放心,我一定不會連累你的。”
王栩心一沉,在須臾間措辭完畢:“我怎能袖手旁觀?”
周寅堅毅地緩緩搖頭,看上去心意已決:“日後我會與二郎君劃清界限,以免郎君受到牽連。”
王栩難得愕然,沒想到自己做得太過,反讓周寅破釜沉舟,登時頭疼起來,也不知是傷口發作還是周寅所致,亦或是二者兼有。
他這邊頭疼腦熱著,王雎抱琴而入,頗有清風朗月風度翩翩的超然氣質。
王栩瞥一眼他,見他這副花枝招展的模樣便忍不住在心中冷笑,真是萬事齊備了才來。
“大哥。”他遙遙看著王雎,似笑非笑叫了一聲人算是問好。
王雎目光在內殿中逡巡一圈,落在已經施施然站起的周寅身上,麵上寒冰化了些許,看著周寅清清冷冷道:“二弟。周女郎也在。”
周寅同他見禮:“大郎君。”她眸中帶了年紀該有的好奇,難得沒有立刻低頭,而是多看了兩眼他抱的琴。
王雎在腦海中同係統炫耀:“怎樣?我不遠萬裡抱著這東西過來有用吧?”
係統在他收到消息帶琴出門時還忍不住吐槽他這行為又招眼又笨,此時不由問:“你知道她喜歡琴?”
王雎:“不是,我最擅長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