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第 130 章(1 / 2)

崔驁鬼使神差地一寸寸靠近她,口乾舌燥,心跳如擂鼓。

撲通撲通。

他腦海中亂糟糟,努力想讓自己的心聲安靜些再安靜些,偏偏起反作用。他的心跳聲非但沒有減弱,反而變得越發強烈。

他懊喪地想自己心跳這麼大聲,周寅一定聽到了。

像是印證他這個想法一樣,她緩緩睜開眼。

彼時下方萬籟俱寂,燈火熹微,唯有漫天晚星作照明用,能囫圇看清彼此的輪廓。

她眼底有星光熠熠,如碎銀,如流星,落在她星湖似的眸中。

近在咫尺,崔驁幾乎可以去數她根根分明的睫毛。

周寅輕輕偏過頭去四下瞭望,驚喜地小跑兩步到欄杆前,回頭看他:“好漂亮。”

樓無封頂,上方以天為蓋。這裡大約是整個皇宮最高的地方,極目遠眺,整座皇宮風光一覽無餘,就在腳下。

崔驁見她跑開,心中一陣悵然,很快跟上她道:“漂亮吧?我好不容易發現的這裡。”

周寅扶在欄杆上向遠處看,夜風徐徐將她垂落在肩頭的烏發吹動,像是招搖的烏緞。她側過頭來看他,飛舞的發絲遮住她的眼鼻。

“這是哪裡?”高處不勝寒,她輕輕以帕掩住口鼻打了個噴嚏。

崔驁眉頭一緊,利索地將外衫脫下遞過去:“你彆風一吹染了風寒,新的。”他口中“新的”指的是他的衣裳,也誠然是新的,每次見她他都要著新衣,即使她似乎從未發現過這一點。

周寅將吹亂的頭發彆在耳後,意味深長地看著他。

崔驁卻在她這樣的眼神裡敗下陣來,看向彆處,隻將手伸著,手裡攥著外衫。

明明在二人間無論從身份地位還是從力量來說都是他占優勢,他卻在麵對她時永遠莫名其妙處於下位。

“可是你怎麼辦?”崔驁聽見她婉轉發問。

“我習武,不畏寒,你彆病了。”他略帶急切道。

崔驁手裡一輕,衣衫被她接過。

“謝謝。”她小聲道謝,將外衫抖開披在身上。

她算不上嬌小,但崔驁比她高大許多,外衫即使是披在她身上依舊顯得寬大無比。且她從未穿過玄色衣衫,濃濃墨色穿在她身上與她純然氣質雜糅成矛盾感,明明並不合身,卻讓人挪不開眼。

崔驁定定看著她,一時間狼狽得忘了言語。

係統但見眼前一幕,已經生不起喚醒崔驁讓他攻略的想法。旁觀者清,它似乎終於意識到周寅的可怕之處。

她明明是攻略目標,卻能夠輕而易舉地將攻略者反攻略。

天邊漸漸放白,黑色一點點褪色,化作深藍。

“這裡是觀星台。”崔驁終於找到自己的聲音,回答她在好久之前問的問題,“觀星台是欽天監日常觀星之處,不過本朝欽天監是個閒職,並不怎麼觀星,這兒幾乎都荒廢了。”

周寅抬起頭向上看去,見星羅棋布,映照萬物,不由帶了幾分嗟歎之意道:“這樣好風景,若荒廢了,未免可惜。”

崔驁背靠欄杆認真地望著她道:“如今你來,便不算可惜。”他說完自己都是一愣,沒想到自己能說出這麼浪漫的話。

周寅也一怔,輕輕笑起來,在他玄衣的襯托下越顯得白皙。她側過頭看他,帶著三分笑意與好奇道:“你好好說話的時候很好啊,平日為什麼不願意好好同人說話?”他平常像活閻王,對誰都一副沒好氣的樣子。

她飛快地補充:“抱歉,如果這個問題冒犯到你,可以不回答。”

崔驁抿了抿嘴道:“沒什麼,隻是同旁人沒什麼好說的。”他平日裡對旁人那副拽樣才是他正常的樣子,與她好聲好氣說話反而不正常。

周寅靜靜看他一會兒,這樣的目光總會讓他感到心悸,最終她笑了笑,沒說什麼。

她明明什麼也沒說,卻又像是說了千言萬語。

崔驁直覺這是個好時機,近乎莽撞地開口:“我父親戰死疆場……”他開了個頭頓時不想往下講,覺得自己這話說得奇蠢無比,連賣慘都賣得滑稽極了。

他閉嘴不想多說,卻被周寅溫柔看著,這目光極大程度上鼓勵了他,讓他覺得或許自己表現得也不是那麼蠢。

於是他繼續道:“那一戰十分慘烈,我當時雖然被父親帶在身邊,卻僥幸活下來。”他說到這裡喉嚨發澀,聲音發顫。

係統完全阻止不了他向周寅暴露自己的軟肋,隻能希望崔驁這麼做可以誤打誤撞將她打動。

周寅眉頭輕輕蹙起,擔憂地看向他。

她的關切神情簡直是在鼓勵他繼續說下去,他想要得到她更多的關注、關心甚至疼愛。

“是場勝仗,但我到現在為止也不敢回想那夜,我是被後來的援軍從屍山血海裡挖出來的,我父親的幕僚以肉身護我保下我的命。再後來陛下派人接管軍隊,我被接入宮中養在陛下身邊。”他將自己的過去一一說明,簡直是在向周寅撒嬌。

周寅眉頭越皺越緊,眼中蓄了一層薄薄的水霧,很同情他似的。

崔驁嗓子啞著問:“你該聽說過我有病吧。”

周寅為難地看著他,最終點了點頭。

崔驁低聲道:“我前些日子還因為王栩又犯病了。”他毫無顧忌地向她暴露自己的脆弱。

周寅輕聲道:“也聽說了。”

崔驁低下頭去不看她,像隻失落的大狗:“那一戰之後,我常常覺得自己還沒能從戰場上脫身。我剛入宮的時候總做噩夢,閉眼是大片大片的血。陛下派人來伺候我,那些人尖叫,我才發現不知何時我將刀架在了他們的脖子上。我做這些事時根本無知無覺,甚至想過一死了之。後來陛下請人來為我醫治,我手腳需要時時刻刻被縛起以免傷人,一日三餐要喝安神湯,一年後才略微好起來。到現在,我勉強與正常人無異,隻是不能見血。”他將自己內心深處的秘密暴露在她麵前,等待她的垂憐。

係統一句話也不敢說,正常遊戲給玩家帶來這種創傷後壓力心理障礙症玩家可以要求立刻退出遊戲並索賠。

可惜崔驁以遊戲正在內測被駁回退出遊戲的要求,又因一開始皇上對他無微不至的看管使得他自殺未遂,使得他硬生生在創傷後遺症中熬到現在。他稍微被治好後便秉持著來都來了的想法,也不再說要立刻離去的事,試圖完成攻略後再向遊戲公司提出索賠。

周寅眉眼間蒙了一層朦朧的哀愁。她動了動嘴唇卻什麼也沒能說出口,好像在這樣大的痛苦之下說什麼都太淺薄了。

實際上她內心毫無波動,甚至覺得崔驁主動示弱的舉動蠢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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