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薇的降生和謝琛的歸來讓原本灰撲撲的整個謝家重新散發出勃勃生機,連謝老夫人的纏身頑疾都有所好轉,當然這也離不開鹿鳴一直以來的精心調養,總之周寅這次回來時謝老夫人已經能到正堂來與人一齊共進晚餐。
晚食菜色清淡卻不寒酸,主要是照顧身體剛有好轉的謝老夫人與剛出月子的謝夫人。
逢年過節以外難得一家人團聚在一起,如此場景下似乎不說些什麼都對不起此情此景。謝老爺瞧瞧謝老夫人笑道“母親說兩句?”
謝老夫人將手中玉箸輕輕擱下,目光掃過眾人。她有種歲月沉澱下來的平和與寧靜,同時目光又如鷹隼般銳利,昭示著她並非被豬油蒙心之徒,而是心思如明鏡一樣清明。
在她的目光之下似乎一切都無所遁形,因而包括謝大人在內,人人幾乎低下頭去,顯示出對她的敬畏。
謝老夫人心中百感交集,去年謝琛與人跑了之事實在是將她狠狠氣過一次,索性塵埃落定人回來了。她活過許久,臨了到現在隻覺得家中人平安健在便是最大的福氣。因而她最後看向低眉順目的謝琛,歎了口氣道“像現在這樣就很好,人人都在,一家人平安順遂。”
眾人稱是,對她的話表示出讚成來。
獨謝琛在讚成之餘滿麵慚愧,眉目耷拉,瞧起來痛苦又自責。他眼眶微泛了紅,最終深吸一口氣站起出了椅子向老夫人下跪道“孫子不孝不悌,讓你們擔心了!”過去他回來私下向父親母親與老夫人如此請罪過,這是頭一次將事情拿到席麵上來說,在妹妹們麵前將事情挑明。
儘管謝荇她們在他離開之時便知道是發生了怎麼一回事,但為謝琛的麵子著想,眾人這些時候是一直粉飾太平隻當不知,卻沒想到謝琛今日自揭其短。
周寅等人都看上去有些慌亂,不知該如何麵對做過錯事又回來的兄長。
謝大人與謝夫人隱隱動容,倒滿意他敢作敢當,敢將事情在人前說明,不藏著瞞著家人,也算經過一事進益很大。
謝老夫人動了動唇,過去也怪罪過他不懂世事不顧家人,他回來之時也責罰過他,今日謝琛當著他眾妹妹的麵認錯,她很快做出決斷。
私下歸私下,一旦拿到台麵上說,就該在眾目睽睽之下再認真罰他一次以儆效尤以正門風。
雖有些許不忍,她卻很快放下不忍嚴肅道“既叫你妹妹們知道,便該再認真罰你一次,家法伺候,你可有怨言?”
謝琛誠懇搖頭“並無怨言。”
席上女郎們紛紛動容,想為謝琛求一求情。謝琛在回來時便被私下裡罰過一遍,如今經明路又要被罰一遍,怪可憐的。
“祖母……”謝苗年紀最小,求情的事向來由她來乾。
謝老夫人輕描淡寫地看她一眼,隻說“我意已決,休得再提。”
謝苗當即不敢再說,與周寅她們交換了個眼神,吐吐舌頭聳聳肩表示自己無能為力。
謝琛悄悄抬眸笑看她們一眼,輕輕搖頭,意思是不必再幫著說話,好意他心領了。
謝琛要再遭家法罰上一次,謝大人便要再行一次家法,即笞刑加跪祠堂。他哪怕不為謝琛考慮,也為自己考慮,於是輕咳一聲道“母親,吃了飯再罰?”此話一出,倒讓氣氛沒那麼嚴肅了,
謝老夫人看兒子一眼,謝大人摸摸鼻子,不敢看母親。
“可以,用飯吧。”這便是鬆了口,同意謝琛一同用了飯再領罰。
周寅小聲說了一句“表兄,吃飯。”
謝琛這才從地上起來,上桌用飯。
這廂謝家人齊全了在用飯,另一邊許家依舊隻有父女二人相聚團圓。許大人是文臣,不善騎射,是以並沒有被選入秋狩名單當中。
相對靜坐,許清如味同嚼蠟,食不下咽。
自打回來,她便一直牽掛著母親,又怕去的太快顯得反常引起父親注意,是以一直在房中以抄書為名魂不守舍。
她並不知道母親現在情況如何,也不知道父親是否發現異常。明明是在家中,她卻不敢有一絲一毫疏漏,需要調動起全部的警戒性。
比在宮中還要小心翼翼膽顫心驚。
從她父親到目前為止的表現來看,她父親應當並沒有發現她母親是異常。自然,也不能夠排除她父親早已知道一切,如今不過是在欣賞她的若無其事與提心吊膽。
許大人麵色如常地看她一眼,這一眼直接讓許清如一整顆心提到嗓子眼兒,耳畔都是自己的劇烈心跳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