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清如不解。
婆子解答:“用您那方子熬出的藥完全不像一般藥那樣苦澀難咽,便是服下也不會讓人感到抗拒。夫人一直害怕服藥大約怕的不是藥。”
許清如一個恍惚,聰慧如她已經明白婆子要說什麼。
婆子眼中頓時滿是恨意:“夫人什麼都知道啊!夫人知道是藥叫她變成如今這副模樣,即便人癡傻了,也不肯再喝藥。”她越說越是激動,說到最後隱有泣聲。
許清如何嘗猜不到?總有一日,總有那麼一日。
“女郎,你眼下青黑有些深,昨兒夜裡沒睡好麼?”丫鬟隨意同許清如說話調節氣氛。
許清如閉著眼睛輕應一聲道:“大約剛從宮中回來,竟然還有些不太適應。”十分合理的答複。
陡然上門拜訪周寅,許清如自覺自己非常唐突,更是沒讓雙手空著備下厚禮。她知道周寅如今真說起來還算是寄人籬下,她如此上門不知會不會為之帶來不便,因而心中填滿愧疚,總覺得很不好意思。
熬了一段時間覺得人該起了,她便乘家中馬車向謝家去。
果真她如願以償地進了謝家,暫時能甩脫車夫她便好行動。
一見周寅,不待許清如說話,周寅先牽住她的手關切開口:“清如,好久不見。”
許清如心中憂愁乍去,被她逗笑:“不過一日未見。”
周寅見她展顏,自己跟著笑起來,盈盈動人:“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許清如麵色一紅,帶了些嗔怪道:“你就亂講吧,不知從哪裡學的。”
周寅睜大眼睛顯得十分無辜:“何至於從哪裡學?我是發自肺腑,真心實意的。”她說起甜言蜜語如喝水那樣自然,偏偏她語調獨特,聽得人臉紅心跳。
許清如無奈瞧她,忍不住笑,隻覺得與她在一起實在是件很享受的事,很容易憂愁儘去。
周寅見她笑了溫柔地拉著她到美人榻上並肩坐下,細聲細氣問道:“是出了什麼事嗎?”
許清如微愣,而後立刻在心中感歎她心思纖細敏感又體貼入微。她大約是打自己一進來便發現了不同,於是先逗她笑再問她難處。
許清如也不瞞她,不過先道了歉:“我此次貿然前來該讓你不便了,對不住,阿寅。”
周寅聽得忙製止她,連連搖頭:“彆說這話,你來見我,我很開心,無論是什麼緣故。”
她越體貼,許清如心裡負罪感越盛,貝齒碾著唇將昨夜發生之事以及自己的打算同周寅說了一遍。
周寅略蹙眉頭專注聽著,聽罷頗認真地同她道:“你想的是,這事兒該先去向鹿神醫問清楚的。”
許清如聽她與自己想法一樣頓時找到了認同感,自昨日從母親那裡出來便一直惶惶的心終於安定下來。
周寅鄭重看向她道:“咱們從後門兒去慕虎館。”
許清如頭一次感受到有人可依的滋味兒,心中感動極了,正要拉著周寅訴說一番心中所感,卻見周寅比她還上心此事,拉著她站起道:“此事宜早不宜晚,早為你答疑解惑你也能輕鬆些。”
許清如少見她如此乾脆利落的樣子,知她是為自己打算才如此,心中萬千情緒起伏。
謝府準備得很快,許清如見微知著,見她在府上說話頗有作用,就知道她在謝家過得還算不錯,心中稍安。
二人戴了冪籬從後門出去乘車一路往慕虎館去。
慕虎館的醫童個頂個兒的眼尖,見門外來了帶有“謝”字的馬車便自發來迎,不動聲色地體貼。
待周寅說明來意,醫童特意將二人領到包房中去,一來不敢怠慢周寅,二來大堂中人多眼雜免得許清如被人瞧見說給她父親聽。
說是近人情怯倒也並不完全妥當,離答案越近,人便越發緊張。
許清如正是如此。索性在周寅麵前她也不必裝作平日裡運籌帷幄的模樣,乾脆破罐子破摔地在房中踱步發泄自己的緊張。
周寅也不攔她,亦不嫌棄她此舉煩人一樣安安靜靜地坐在一旁任由她踱步發泄。
窗麵院子開,許清如走著走著隱隱約約聽到院子裡傳來一串動聽琴聲,不由駐足窗邊欣賞。
她在琴道上雖稱不上有絕頂技藝,但卻有著十足的欣賞水平。她凝眸細聽,注意力全被幽遠飄渺的琴聲吸引了去。明明門外便是熙熙攘攘來瞧病的人群,嘈雜極了,可那琴聲實在精妙,引人入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