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我還沒有全然學會。”周寅推拒他遞過來的弩,帶了些哀求道,“你和我一起走好不好?”
崔驁動了動嘴唇,偏過頭去不看她,心腸就能硬上一些,同她陳明利弊:“那些人是衝著我來的,隻要見著我便不會刻意抓捕旁人。你同我分開才更安全。”
誰知周寅聽了反倒道:“那我更不能扔下你走。”
崔驁怔怔看向她,心中像是被什麼撞了一下,又酸又疼。他勉強還記得這隻不過是場攻略遊戲,他死了至多是回到現實世界。但周寅是遊戲裡的人,根本沒有重活一次的機會,卻在此時此刻不願扔下他一個。
他便更要回報她。
“你快走!”崔驁語氣中帶了些嚴厲,硬下心腸道,“你在這裡我還要分心護你,反而對你對我都不好。萬一你被他們抓了,我也就隻能束手就擒。”他這麼說也有道理,但最重要的一點理由還是他根本不想周寅受到傷害所以將她支開。
他沒說的一點是但凡交手必然要見血,而一旦見血他不確定自己會不會六親不認地亂殺,從而傷害她。如果刺客沒有傷到她,反而是他弄傷了她,他永遠也無法原諒自己。
“東山森嚴,不知他們用何種法子混入其中。”他還在儘力安慰她,不讓她那麼害怕,“但顯然他們也是潛入其中,不然來的就不止是這些人了。隻要等東山內部遲遲見人不歸過來搜尋,屆時就安全了,不會很久。”他一輩子的智慧大約都用在這幾句話上來安慰她。
周寅淚眼朦朧地看向他,也是懂事,隻是依舊不要弩道:“我不會拖累你的,我還沒有很學會用弩,你拿著它防身吧。等此間事過,你要重新教我用弩,還有騎馬。”她少有這樣慌亂的時刻,說起話來絮絮的,仿佛一閉上嘴巴就要迎接不好的事情。
她還在身上一陣摸索,少頃從袖中取出把匕首來雙手交給他:“這個你也拿著,防身用。”
崔驁一眼認出:“這是我……”
“你很早的時候送我的。”周寅想起過去的事笑一笑道。
“你一直帶在身上啊?”在緊急關頭崔驁竟然與她說起閒話來。他想自己大約也是要凶多吉少的,不如隨心所欲。
周寅羞怯地輕輕點頭:“是。”
當然不是。
崔驁一時間無言,隻覺得自己對不起她這一腔情意。他情緒上頭,對她更是愧疚不已,恨不得將一切向她和盤托出。又或者是徹底留在遊戲當中陪她度過一生……
攻略過許多目標,他頭一次產生出這種心情。皆因她完全不像名遊戲中的角色,更像是真真實實的一個人。還因為她是他投入精力最多的攻略目標,並且終於通過自己努力得到回報。
係統焦頭爛額。不僅因為崔驁麵臨著追殺,還因為他劇烈起伏的情緒。若說誰最不想崔驁死,一定是身為崔驁係統的它自己。或許崔驁自己都想擺爛送死,但係統絕不想讓他死。
“你千萬不要一時上頭,什麼都告訴周寅了。”係統堪稱千叮嚀萬囑咐。與崔驁朝夕相處十餘年,它幾乎已經很了解他的性情。看他這副模樣顯然是覺得自己對周寅不起,想要當場懺悔。
它哪裡能讓崔驁將世界的秘密告訴周寅?雖然他知道的也不是什麼真正的內幕。
崔驁沒空在腦海中理會它,情緒被調動到一定程度,隻想著自己將要死了,總該在死前說些什麼的。
“你如果告訴周寅她是遊戲裡的人,她這麼膽小,哪裡承受得了。何況你們進來時還簽了保密協議,不得對遊戲人物透露現實相關的任何內容。”係統見自己說服不了崔驁,隻好從周寅的角度曉之以理動之以情。
崔驁沉默一瞬,終於在腦海中提問:“那麼這個遊戲以後是會公測的對吧?”
係統搞不清楚他什麼意思,但聽他語氣猜測他是希望遊戲公測的,於是說:“沒錯,以後會公測。”
下一刻他便聽到崔驁對周寅道:“今日哪怕我……不幸身殞你也彆怕,日後我一定還會回來的。”
係統在他腦海中跳腳:“你在說什麼鬼話!”它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周寅懵懂地看向他,還沒明白他的意思:“什麼?”換做任何一個正常人都很難理解崔驁的話,倒也實屬正常。
二人耽誤的時間已經夠多,且有係統監督,他也無法將話說得更加明白,便催促她快走:“快走,彆怕。”
慌張之中,周寅沒再追究他剛才那句話,隻說了一句:“保重。”便轉身沒入密林中,不見蹤影。
崔驁將刀收好,持握□□,自將輪椅轉了身去,正麵向敵。
係統也意識到他如今九死一生的處境,沒再與他繼續爭論他方才胡說八道的事,甚至不敢多言,生怕自己影響到他發揮,從而害他慘死。
崔驁麵無表情地坐在輪椅之上,儘管此時他隻有一臂一腿可用,也不曾露出半分畏怯。他一人便有著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驚人之勢,叫係統看去有些恍惚。
這一刻崔驁又像是原原本本便屬於這個世界的崔小將軍。
一瞬間係統像明白了什麼。
係統與攻略者之間可以相互感應,具體體現在當雙方情緒波動都非常激烈時彼此便能感應到這一點。